遗憾

自长大后没时间陪伴过父亲，每次想起心里都觉得非常遗憾。这次回来见父亲身体大不如前，身体变虚弱了，还常说头晕。

昨天中午差不多吃午饭时，我发现父亲不在家，便问母亲，她说，〃你爸说头晕，去对面找添哥看病了。〃添哥是我们家乡的私人门诊医生，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帮别人看病，医术还很不错，很多人从很远的地方都来找他看病。

我便走到屋门口，隔着马路向斜对面那座白色外墙楼房的大门望去，看父亲有没有出来。站在门口感到一股热浪逼人，太阳从天空正上方直射下来，门前的马路被烤的火热，这股热被折射到门口，人感觉难受。于是我就转身走回客厅坐下等父亲回来。

大约半小时过去了，我听到了父亲在门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便起身走出门，见父亲顶着35度的高温在马路中央蹒跚地向家的方向走来，我快步上前去搀着父亲慢慢地走着，问他：

〃爸，添哥怎么说？你头晕是怎么回事？〃

〃添哥说是脑缺血引起的头晕。〃

〃怎么会脑缺血？〃我感觉疑惑；

〃他说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这种天气闷热，很多人都会犯困，对身体虚弱的老年人来说就更严重些，会引起头晕等症状。〃

〃你经常头晕吗？〃

〃嗯，近半年来常感觉头晕，耳朵也有些听不清，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的毛病也变多了。〃听到这话，突然感觉心里一阵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抬高头假装看一下楼顶，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是啊，父亲慢慢变老了，可我能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我们回到客厅，父亲说想躺一会，便搀着他走到一张竹制躺椅旁，让他轻轻地躺下休息。我坐在他旁边，他微闭着眼睛。三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能静静地坐在父亲身旁，才发现父亲的头发变得稀疏，原来一头乌黑的头发，现剩下的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看着他慈祥的脸庞，发现额头上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抬头纹，两边脸颊也多了些像绿豆大小的黑痣，因为瘦脸上的顝骨看上去也比以前高些。他双手平放胸前仰躺着，一条条青色的静脉血管像一条条蚯蚓从手臂爬到手背上。左手背上还贴着一块小长方形白色止针口血的膏布，父亲曾说一生中最怕的是打针。幸好父亲的身体一直还算是硬朗，很少生病，一般生病了吃些药就好了，所以几乎不打针。

记得在我年少时，父亲在我们乡镇上自己经营着一间小百货商店，虽然有好几间像这样的商店，但我们家的商店是生意最好的。主要是由于父亲会经常去采购一些别人没有的商品回来，还有他待人很和善。商店主要由父亲一个人经营，因为父亲常要到县城去采购新商品，所以母亲有时也会过去帮忙。商店离我们的家大约有四公里左右，那时的交通不方便，没有公交车，路又不好走，要去店里骑自行车差不多要一个小时，所以我们四姐妹平时就很少去店里。父亲整天忙于店里的生意，平时很少回家，逢年过节都不能回来（每逢过节是店里生意最旺的时候，父亲常一个守在那过节）。

那时在我心里，父亲是一个从来不休息的人，一年365天，天天起早摸黑，但从来不在我们面前说自己累。每当有客人问起他：〃黄同志，你这样拼命地挣钱，一天都不休息，不累吗？〃〃趁年轻，身体还硬朗不努力，难道等老了走不动了再拼吗？〃父亲微笑着答道。

父亲平时和我们的话不多。但他最常对我们说的就是〃年轻时一定要好好努力，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等老了再后悔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仔细回想起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还真是屈指可数。小时候几乎没怎么和父亲呆过，长大了由于工作常年在外，过年才回来住几天。所以才忽略了父亲在慢慢变老了。

想到这便和父亲说：〃爸，你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了，我却不能经常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你怪我吗？〃

〃怎么怪？当年你要放弃安稳选择去阅荡，然后再次选择远嫁，这些都是你要选择的生活，只是这次见你后，可能又要过一两年才能再见你了。〃他继续微闭着眼睛，神情看起来有些困倦。

〃爸，看你有些困了，你先休息一会吧。〃站起转身走到门口，眼泪不禁簌簌而下。

〃吃饭了〃听到母亲从厨房传来的声音，我赶紧拭干了泪，怕被她看见。

〃妈，来了〃我扶起父亲慢慢走向餐厅。这样的搀扶，可能又要过一两年后了，不知道那时父亲的身体又会变成怎样。这种遗憾今生该如何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