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晚上，和同事聚会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了。迷梦中，似是有人捎信或打电话来，说是母亲病危，恐怕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又惊又急又怕，正想着是连夜赶回去或是明天一早赶回去，心中痛的一下子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早已流了出来。心中莫名很痛久久无法平静，看看手机凌晨快两点钟了，辗转难眠。母亲虽然离开我已经几个月了，但许多事仍然就在眼前。

      母亲个子不高，身体瘦削，看起来很单薄，和普通的农村妇女没任何区别，但母亲确读过书，一直上到了初中毕业，后因家庭的原因而辍学，在认识父亲之前曾在一家乡村卫生院做过两年司药。父亲也是老家重点高中毕业的高中生，在那个年代他们也算是有知识的人了。婚后不久父亲就被村里推荐做了代课教师。到生产队干农活挣工分以及家里洗衣做饭管孩子的重任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后来父亲又到师范学校读书，母亲实在没办法，就把我送到了姥姥家，记忆中我每年都在姥姥家住上大半年，一直到七岁了回来上学。记忆中父亲每个月只有十几元的工资，母亲每天要到生产队里干农活，又要管全家的吃饭穿衣，白天没有任何的空闲，晚上生产队上不安排农活了，母亲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做鞋做衣服。常年累月的操劳使母亲早早就患上了多种疾病，至今有两件事记得十分清楚，一件是有年冬天，母亲两手时常麻木无力，有时正洗着洗着碗，就掉地上或锅里了，也不知道摔烂了多少碗还砸破了几个锅，家中好像也没有钱去县上的医院检查，父亲不知从哪里得来一个偏方，跑了十几里地去别人家处寻了些紫荆树的根和干，又不知从哪弄来两个猪蹄子，收拾干净了放一起给母亲熬水喝，几次后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但每次母亲总是把猪蹄子分给我们兄妹三人，父亲说要把肉也吃了的，母亲总说她嫌太油腻了吃不进，现在想想，对于那个缺油少盐的年代，何来的怕油腻啊！另外一件事是我刚上了初中，母亲心脏病高血压病倒了，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她去几里之外的乡卫生院去看医生，每次路上都要歇几次，看了病之后，母亲总是想方法设法的不捡药或是少捡药，而是用一些她自认为有效的偏方来治疗，我之后也明白了母亲的用心，她把省下的钱在我周日下午去学校时给了我，还反复的叮嘱要吃饱，不要和同学比吃比穿，只有学习好了，老师才能喜欢你同学们才能看的起你。后来母亲病倒的次数多了，她也有意无意的说些要是她先走了我们兄妹要团结要好好学习做人的话来...

      母亲上过学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因此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也努力让我们兄妹读书，而不是像其他家庭让孩子早早的下学帮衬家庭。她对我们兄妹不仅学习上要求的严，在做人上更是严格，现在想来对她的严厉还是非常感激她的。

      后来我毕业后分配到了邻县，在现在的小县城成了家，从不进城的母亲，在我儿子出生前就过来了，她不放心我们。儿子出生后母亲看我们上班忙，就一直帮我们照看，我知道她身体不好，多次对她说你只看着孩子就够累了，其他的家务活你就别忙了，她嘴上答应了，可每次还是照旧的做饭洗衣拖地，闲不下来，甚至连我们的衣服每次也给洗了，这样一直持续了七年，到儿子上了小学二年级，母亲才决定要回去，说我父亲一人在家她不放心。

      我工作忙又没规律，很少回去看他们和打电话，他们也很少给我打电话。有年秋冬时节我在单位值班，晚上六七点了，突然就想他们了，打了电话，是父亲接的，说母亲去了厕所，问了他们的近况又叮嘱了要注意身体什么的就挂了。夜里近十二点钟的样子，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父亲的号码，我心里一惊，“腾”的一下就掀了被子坐了起来，我知道没有特殊的事父亲和母亲一样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何况还是这个时间，果然是母亲病了，我强忍着自己的惊慌，安慰着父亲，告诉他我立即连夜赶回去，并联系了老家县医院的120，匆忙交代了一下同事，就出发了，秋冬的深夜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亦如我的内心——寒冷孤独不安。近百公里的路，一个小时多一点就跑了回去。办好入院手续安置好，已是凌晨近五点了，医生告诉我母亲是急性心衰，要是到第二天再来情况就很不好说了。

        2014年的夏天，母亲又摔了一跤，摔坏了大腿，她一直忍着不让父亲告诉我，后来实在不行了才给我打了电话，我先带她到了镇上的医院，医院里找不到推车，我就抱着母亲去做各项检查，才发现母亲是真的老了，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瘦小和虚弱，我紧紧的抱着她，任凭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那一刻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天热，我似乎感觉到这种机会不会太多了，我终有一天会失去她的。后来她被转去市里的骨科医院做换股骨头手术，由于她的心脏病较严重，在医院住了近二十天才准备手术，可到了手术前一天，管麻醉的医师坚决不同意不签字，因她的毛病太多了怕有意外，但不做手术母亲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我瞒着母亲想尽了各种办法，托了各种关系，先后找了科室主任、院长，又是各种签字，最后总算进了手术室，几个小时的手术后母亲直接被推进了lCU病房，我一直悬着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家里还要瞒着父亲，怕他担心，之后想想真不知那四十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后来母亲给我说，在 lCU室的护士真好，又是给洗脸洗脚又是给剪指甲的，我笑了笑，没敢告诉她，在哪里一天就是好几千块钱。

      时间到了2016年春节前，那晚父亲病重，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边抱着他边喊着他，母亲就在屋里床上躺着，她的听力和思维是好的，她什么都知道，可她什么也没说，当我去安慰她时，她反而很平静的安慰我说，人早晚都有这一天的，这样他也少受罪了，你们兄妹商量着去安排事吧。但我知道，母亲在这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是有多痛苦啊，很明显在父亲走后她的身体和精神每况愈下，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她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由于长期的卧床和心力衰竭，她人已经瘦的不像样了，在她最后的时光里，她牵挂的依然是她的子女，还担心影响了我的工作，还挂念着她那上高中的孙子...她那无助的孤独的眼神一直清晰的印在我脑中，每每想起都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又想起了那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愿父母在天堂安好，来生还做你们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