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去复查,和上次完全相反的精神状态,疲惫和烦躁不安,情绪波动前所未有的频繁。上次我看到了希望,这次虽没到绝望那么浮夸的程度,但也只是默默地就失望了,可能已经习惯了。
在我前面问诊的是一位年龄大约将近40岁的女士,衣着简单干练,不像是重病患那种邋遢的样子。她坐下后,大概有半分钟时间没说话,直到医生主动询问,才简单说了几个字:“我依旧失眠,睡眠成问题,情绪大多数时候很低,偶尔只是缓解”。在医生的追问下得知,她和我不一样,她患上的是比较典型的单相抑郁症和睡眠障碍,持续低落了两年,没有像躁郁症那样大喜大悲大怒的情绪转变,但也一个人默默扛了这么久,期间一直在服药,大多数常见的抗抑郁药物都用过,但效果不明显。
可能是大多数医生因为繁忙,或者病人见得太多,所以态度几乎都比较冷淡,但这位医生当时罕见地用略带遗憾的口吻告诉她:“看了用药经历,几乎多种不同类型的抗抑郁药物都用过了,两年了,如果还没好转,几乎是很难治好了”。那女士紧跟着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治不好了吗?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言语中能听出沮丧和不甘心,医生摇摇头。
之后,两人没再交谈,诊室里特安静,除了能听到医生开处方时敲键盘的声音,就是我自己的喘气声了。当时我在想,我也服药快两年了,和她一样也用过两种不同类型的抗抑郁药,同样也很难见到持续的稳定状态,不同的是还有躁的一面,所以还要加用情感稳定剂。当时很怕医生也跟我说同样的话,我甚至都想好了,一会儿故意把症状说得轻一些,但后一秒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这位医生以前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曾用一种很难搞的表情告诉我,双相障碍很难调整平衡,情绪忽高了,就要用抗躁狂的药往下压压,相反,用抗抑郁药物往上提一提。记得当时我很不解又带些恳求的口吻问医生,能不能持续让我保持轻躁狂,那样感觉会好很多,对人对事都充满热情,不是挺好吗?医生只是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最近我亲身体会了,躁狂实际上所造成的危害相比抑郁症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想法如实告诉了医生:两个多月来,持续抑郁、疲惫,有时异常嗜睡,有时整夜失眠,被迫把已经停掉的安眠药又吃上了,甚至于按原来的剂量服用居然不再起作用。
更令我感到对自己忍无可忍的是,非常容易被激怒,相比之前,现在更容易把怒火引向另一个人,可能他只是旁边一个开车不长眼的人,过去我会在车里骂两句了事,而现在会把怒气全部付诸于行动,下车大骂,甚至要动手。尽管我极尽全力用全部意念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就像墨菲定律说的那样,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一次次失控,在发生的那瞬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好像灵魂缺席了那一秒,任由躯体胡作非为似的,我冲着挡着我路的人咆哮,甚至撞了车。直到回过神后,觉得简直就像恶魔附体了一样,我对自己的心地坚信不疑,但又无法摆脱恶魔祸害人间,所以我竟然十分坚决地打算要用最万全的方式干掉自己,与它同归于尽。
离谱么?更离谱的是在这几天前,我还打算独自开车去大西北的无人区,差点儿成行。我给医生说到这儿,听到后面的病人和家属小声议论:“看,这就是双相,躁郁,单纯的抑郁其实不会有这么大的劲头的……”,我赶快追问医生,我这种状态,到底是抑郁还是躁狂,医生只是说了句激越症状。
用药没有什么调整,只是增加了另一种情感稳定剂而已。这次我没道谢,拿着处方笺就出门了。我不是医学工作者,无权对医生的用药方式指手画脚,我知道躁郁症患者不能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否则有转躁的风险。而目前的用药情况,两年了,依旧再大剂量服用两种抗抑郁药物,自己的状态逐渐有了转向双相一型的苗头(轻躁狂转重),如果说抑郁是把攻击性指向自己的话,我还可以忍一忍,而严重的躁狂并发激越症状时,有把攻击性转向他人的危险,所以我心里着实开始着急,因为我不想害人。
我有权对自己的生命和在我控制范围内他人的安全负责,所以终于决定放弃这个医生和他所在的全国前五的三甲医院,去外地寻求其他医生的治疗建议。更坦白点儿说,我已然接受了自己终生可能面对的双面人生,根本不期待有治愈的那天,我只是不希望在这家医院里被判成“终生监禁”,以后成为社会的潜在危险因子。
最后需要解释的是,请勿因为我的经历而随意质疑或放弃当下的药物治疗。抑郁症以及比抑郁症更复杂的躁郁症因人而异,个体差异决定了药物治疗的难度,但临床治愈的数据也告诉我们,对于严重到影响生活和行动力的抑郁症来说,药物治疗是最可靠有据可依的方法。只是作为患者本人,需要密切关注自己的状态变化,及时配合医生调整药物,或者决定更换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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