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小来到聊城后，再没有交到朋友。她没了这个心情，好像又回到了初三李向东走后闷闷不乐的那段日子。月末回家，翻看相册，看到刘冬、苏婉，看到张一，都觉得自己最好的时光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她刚知道父母要离婚的时候也不开心。她妈一开始怕影响她，还瞒着她。她知道了之后还去安慰妈妈，说在一起难受还不如分开的好。妈妈就哭了。
妈妈看起来一切都好，但不怎么打麻将了。陆小小回到家，常常看到妈妈在收拾东西。她在垃圾篓里还找到好多烟头。
爸爸很少来电话，来一次也是匆匆挂了。他似乎过得还不错，像离家出走的猫，再也不想着回来。
她每次接完电话，都看见妈妈在客厅坐着。她知道妈妈想问爸爸怎么样了。妈妈和爸爸分开了还一样难受。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性格像爸爸，天不怕地不怕，可到了聊城，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更像妈妈。
她上高一的时候，知道无论怎样张一会来阳谷一中的，她没有怕过。可自己来了聊城，她怕了。她怕了这分离。她想起元旦晚会，想起和张一吃饭，想起和张一拥抱，她每一次都想张一说让她留下来。她甚至在操场喝酒的那次，开口想求他让自己留下来，她可以搬到苏婉家住。可是她没有说，张一也没有说，只是沉默。
她恨这沉默，恨张一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其实是强人所难，但她想起来还是恨。苏婉打电话来聊天，陆小小打趣她和张丁咋样了。她等着苏婉在电话里忸忸怩怩恼羞成怒。
苏婉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已经和张丁那个了。陆小小愣了一会，说婉儿你也学会骗人了。苏婉没反驳。
她知道苏婉是真的。她做梦也想不到苏婉这么大胆。
苏婉说她一点都不后悔，也不觉得丢人，哪怕以后分开了，她也不后悔。
陆小小从那次谈话后又开始恨张一懦弱，又恨自己不够决绝。她这次见了张一之后更是如此，一边往回走，一边委屈地想哭。
走了两个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在喊：“陆小小！”
她一回头，看到张一像疯了一样向自己跑了过来。她吓了一条，僵在那儿了。
张一在她面前停住，拄着膝盖喘气，看着地说：“我之前不是问你函数y和x之间的关系嘛。”
陆小小还懵着。
张一喘一口长气说：“我想明白了。X和Y的关系全靠我们定义。X和Y本来没有啥关系，但如果我定义f=X+Y，那么f就是X和Y一起了。”
这下旁边的路人也都懵了，没见过路口还有这么讨论学习的。
张一盯着陆小小，陆小小觉得他的眼神从来没这么坚定过。张一说：“X是你，Y是我，f就是X+Y。”
陆小小忽然明白了张一在说什么，眼神亮了一下，就像天边亮起了一颗星星。
张一看到那么明亮的眼神，忽然怕了起来，低下了头，然后说：“我走了。”就转头往回走。
陆小小捉住了张一的手。张一的手在抖，可能是他跑的太快了。
陆小小走过去，轻轻在张一脸上亲了一下子。张一像被火烫了个激灵，扭头看四周。
几个人看到张一的目光，躲闪开去，捂着嘴笑了起来。
张一回过头，看着陆小小。陆小小还在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有移开。
张一也看着陆小小的脸，想刻在心里。
他盯着陆小小右脸说：“我能摸摸吗？”
陆小小愣了一下明白他盯着的是那个印子，点了点头。
张一慢慢地伸出手，一点一点触到了陆小小的脸。
陆小小的脸是温暖的，柔滑的，连那个疤痕也是。张一记下了手指肚的触觉。
陆小小在小的时候，她妈妈抱着她算过命，说她一生好命，就是易招天妒，最好有点瑕疵才好。这个疤正好应了这一点。她小时候一直认为妈妈是拿这个安慰自己的，现在却很高兴自己的这点瑕疵。她觉得自己真是好命。
张一放下了手，回过头去走了。陆小小的心还在砰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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