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翅膀

                           

        “入秋了，清冷的天啊，小瓶子还穿成个这样怎能不受凉啊？！”瓶子奶冲着嗓门，似有所怪地拉着小瓶子的手替她披上紫红色的毛衣，“我的小乖…”她继续喃喃地却已语气转柔和了许多。“奶奶！我不冷的，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做好呢，让我消停一下好吗！”小瓶子只顾埋着头写着，腾出左手把奶奶的衣服推开。“这死丫头，就是不听话，非要冻个三长两短的好。”她脖子上的青筋跳动着，出奇敏捷的手仍是抢盖在瓶子的肩上。“瓶子奶！你随她！”瓶子妈静静地坐在床边纳着瓶子的棉布鞋底一边说着，入秋后面的准备便是冬的行头，瓶子妈有数。        屋外瓷盆有节奏地应接着屋檐顺滑下的雨滴，虽是傍晚，却比往日里漆黑。只听得秋雨随风一阵一阵拍打着这墙、这门和这一切的躲不开的东西。        小瓶子是小名，小瓶子的大名是严立平，瓶子奶说过“要让这个丫头将来能自立，能平平安安。”        瓶子的爸爸十一年前在外做瓦匠时不慎从32层高楼坠下，不幸身亡。那次瓶子还不懂事，可还是被奶奶和妈妈的尖厉嘶哑的哭声吓哭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惧。后来瓶子知道了一切，瓶子懂事了，最爱做作业。        瓶子就读的学校是偏远的乡村，离县城还有一百多里路，今年翻过年瓶子就中考了。瓶子想好了，要考最好的县中将来有出息。        转眼二月二，龙抬头，天上柳燕梭子一样由低向斜上方飞去，一会又忽地下坠半空，逶迤着、欢快着！瓶子也是双手捋着书包，脚步如燕子的逶迤，飞奔着跑回家“奶奶！奶奶！我模拟考试全班第一！”瓶子奶蹒跚着从草锅灶台旁挪过来看着瓶子拿出的试卷，瓶子奶不识字，但是数字100她认识。“我的亲乖乖，鬼丫头争气啊……”。“妈呢？”瓶子迫不及待要把消息带给妈妈。“你妈赶集还没回来，她把家里存的鸡蛋拿集上卖去了，说要买点猪肉回来给你吃，晓得你在学校住宿个把月没回来，说无论要买点猪肉回来吃”。        瓶子晌午饭吃完了妈妈才回来，瓶子妈提着袋子，只是袋子里依旧是鸡蛋，“倒头霉，城里传来说什么鸡流感来了，没人买鸡，鸡蛋也没人买了，哪估到能有这倒头事，没人买，咱吃，今儿个瓶子回来，补补！”“妈！是禽流感，不过听老师说鸡蛋只要煮熟是能吃的，嘻嘻！今晚我要补上哦！”“还能亏了你啊！丫头！咱家砸锅买铁也要供着你，哪叫你是我闺女儿呢。”“妈----”瓶子撅着小嘴扬着娇气声跳上妈妈的肩膀，搂紧紧。瓶子鼻子有点酸，酸到眼睛里睁不开。        中考要到了，瓶子的班主任严肃而庄重地说“同学们！为了对你们自己负责，对你们家人负责，在中考前填报志愿要慎重对待！大家利用放假的这一两天要回家和父母好好商量此事，这里有志愿填报表格，决定好就按照要求填好带来，有困难的也可以回学校再问！”          瓶子是学习尖子，当然要考好高中将来读大学呢。瓶子拿着报名表跑回家找妈妈，妈妈还在田里忙拔杂草，右边泥手接过去，左边握拳撑着腰，笑看着这报名表“瓶子要考了啊，我们家瓶子学习好就报县中吧！这是什么意思？”瓶子妈指着第二行格子问。“妈--那是第二志愿，也要填的，老师说了，可以报其他高中和职业学校呢！”“那这个咱暂时不填，咱不懂这个，问问老师吧……”。“嗯，老师也说过决定不了可以找他问的呢。”“瓶子饿了吗？妈回家弄饭去，走家！”瓶子妈收拾好行头拉着瓶子的小手回家喽。        “丫头回来了，快来，乖！瓶子妈呀，村里瓶子她二叔先头来说什么瓶子能读职业学校，还不要学费，国家给钱念书，我也听不正亮，你有空问问他去，”瓶子二叔是职业学校老师，平时都在城里，这次专门回趟老家，把国家对职业学校的政策一一和老家的初三孩子进行了说明，瓶子二叔热心肠，无时无刻没忘记家乡的孩子们。        “同学们！把你们的志愿表交给我，没填好的同学等会课后来我办公室！”瓶子惴惴的心夹着，下课后紧跟着班主任，瓶子在想怎么说呢，低着头的时候，班主任的左脚已经跨入办公室，转头看见表情木木的瓶子。“你的表格怎么没填呢？！”“我妈让我不要填的”，“这是为什？”“哦…我妈让我问你怎么填的，她不会”。“奥…哦…这样的情况啊，是啊，你这个情况嘛……是应该仔细分析的…”“什么？为什么要读职业学校啊？”瓶子的印象里听人说过“职中职中！不念也中！”瓶子委屈里有着怨恨：“老师！我只能念职校吗？我为什么不能念重点高中，我要考大学。”“这个…倒不是不能念，只是根据你的特点，职校的对口高考更适合，职业学校同样可以考上大学的，再说了，读职校国家都是全部帮助解决学费的，老师也是为你好啊……”。瓶子是聪明的娃，她咀嚼到了关键词“国家解决学费”，她理解老师的苦心。瓶子惘然地答着“哦，那我就报吧，谢谢老师！”班主任慈爱地看着她，紧闭着嘴巴点点头，好像要把信心感染给瓶子。        瓶子妈炖了两个鸡蛋，还把心爱的母鸡“大黄”宰了，瓶子妈忙碌的像过节。“她二婶啊！今天咋喜成这样呢？”东头的桂兰嫂赶着一群嫩黄嘴的绒毛鸭走过瓶子家门口，定下来满脸堆着笑。“今个瓶子回来吃饭，赶明个要考学校了哦！”“还是你家闺女懂事哦，我家那“小泡子”天天就晓得河里摸鱼………”          瓶子端着鸡汤喝完，左手抓着鸡腿甩着头啃着，瓶子好像第一次这样幸福。可是转瞬她又想到明天的考试，瓶子并不喜欢考试，又有谁喜欢呢？！        这是一个漫长而美丽的夜，瓶子第一次做这样奇怪的梦，梦里的瓶子长着一对彩色翅膀，翅膀像是透明的蝉翼，晨光下五彩斑驳，迎光闪烁。瓶子试着摇扇着翅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瓶子居然轻轻地就飞了起来，一直这样飞着，直到光晕后的金色楼宇出现，那金色楼宇不正是神圣的大学殿堂，是的！真的是哎，里面走出来的是欢笑着的大学生吧！瓶子睡着了，香香的睡着了……        瓶子果然不负众望考出了高分，本可以上县重点高中的，瓶子不再去想那些，她被职业学校隆重地录取了！        那天的太阳有点辣辣的，瓶子像古时状元的待遇一样的，带着大红花，捧着一套奖励的生活用品，在新班主任和新同学的簇拥下走进了新教室。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班级的高分状元严立平同学！”班主任率先发言，瓶子红着脸，她被这样的报到形式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瓶子开始喜欢上这个学校，瓶子没想到来这里的同学也带着自己的梦想——考上大学。她本以为职业学校的学生是不应该有梦想的，然而事实却是这样，这个学校迸发着生机，老师们也充满着热情，甚至比以前的中学老师更具有活力，总之大家都是满满的正能量，而推动这正能量的就是一种说不出的氛围，瓶子也不知道。        “我们的目标是考上理想的大学，所以同学们要把专业技能学好，把文化理论吃透”！班主任不知道是第几次说了，瓶子想“又不是大饼，天天喊吃透，呵呵呵……”，其实瓶子每天都学到十一点，她可是吃的透透的。        职业学校的高考班学习职业技能，瓶子觉得很新鲜，她最爱旅游，所以选择了旅游专业。“爱好是最好的老师”，是这样的，瓶子学的真好，旅游专业的要求改变了瓶子的性格和生活，瓶子在省技能大赛上获得了金奖，领奖的那一刻，瓶子有些激动，眼泪硬是被她逼回去了。        瓶子把金牌挂在妈妈的脖子上仔细端详着：“这是金牌妈妈的标准像，嘻嘻！”“这鬼丫头，还拿妈开玩笑，我哪有咱家瓶丫头厉害的啊！”        瓶子的性格确实发生了太多变化，瓶子再也不是怯怯的，省城都去过的瓶子，所以特自信。当初自己若去县里高中上，估计自己还是那样呆鹅吧！瓶子庆幸自己选择是正确的，莫名地开始责备自己了，“那时还怪班主任呢，不懂事啊……”        “平！你被书法社评为优秀学员了！该请咱们几个吃麻辣烫哦！”舍友小娟带来了好消息。“我早知道了，我那天在校园广播站播音的时候唐老师就告诉我了！”“看来这学期的三创学生又是你了！好羡慕哦”小娟撅着嘴眨着眼睛小可怜样子。        瓶子参加了几个社团，还做了书法社的社长，广播站的主播。瓶子享受着这些，她喜欢。      时光总是会提前告诉你该有答案的时候带点痛吧！瓶子顺利地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学，这似乎是预知的，然而瓶子哭了！梦终于实现了，委屈、努力、坚持……都一股脑儿地涌向她的鼻子里，酸的她流泪。      瓶子拿到了大学通知书，她想回学校看看老师，她想看看那个三年的空间里的自己，她和老师们谈笑着，不像师生，倒像是离散多年的老友，只是若无其事地歪站着，娇气地、嗔怒地、甩着头、弓着腰笑着……      “一条路有多长，开始走都不嫌晚，一个梦有多远，不放手就不怕难，往前飞……”校园广播站的喇叭飘扬着那首熟悉的“彩色的翅膀”，飘向热闹的操场，飘向楼宇窗间，飘向那梧桐树梢，还有更远的云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