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

前天，朋友方冬梅问我，"你还认识当年你门口的郭莲不？"

我说："咋会不认识呢，23岁之前，我们经常在一起玩。"

方冬梅说："昨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席间提起了你。郭莲问我，新珍过的还好不？我说新珍过的很好，她丈夫对她也很好。”

嗯，一晃30多年过去了，郭莲一直能记得我，有点意外。

"郭莲说的，以前你两家都很穷，是吗？”方冬梅说道。

"我说是的，我们两家都很穷，上小学时我俩一个班，她上学时叫郭本莲。我们常常打着赤脚，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去上学。”那时候，班主任闻老师经常在课堂上提议，吃商品粮的学生，有不穿的衣服可以给穷点的学生。还着重提了几个吃商品粮的女孩儿，衣服不穿的给郭本莲，因为郭莲学习好，长得白净又好看。

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当年，郭莲家比我家强了一点儿，她上了初中，后来考上高中，开学时要交9元学杂费，因为穷交不起，就没上了。我家因为穷，姊妹五个没一个上初中的，都只上到小学就辍学了。

郭莲没上学后，我们就在一起玩。她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当时她两个姐姐已出嫁。他哥哥比她大两岁，她哥和我大哥一样，都贴上了“矮穷丑”的标签，又因为家里穷，她妈妈就怕她哥哥找不到对象。

我呢，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邻居大都想着，我哥哥也是打光棍对象，他们就给我大哥二哥弟弟，起名叫大棍二棍三棍。

我们是住在街上，住在街南头的 还有一家是我母亲的堂妹我表姨，表姨家也很穷，比我家还穷。表姨家4个孩子，两儿两女，一年到头靠要饭充饥。姨哥姨姐姨弟经常要饭要到、我家门口南边就转过去了。

表姨家大儿子和大女儿，还有郭莲，我们三家男孩女孩年龄一样大，那年，我们三个女孩子都是17岁。这时，郭莲的妈妈就打起了我们两家的主意。那年头穷人家的孩子找不到对象，就想办法让女儿替哥哥换亲。郭莲的妈妈就想让我和我姨姐和郭莲，我们三个女孩都替哥哥换亲，而且我家的换亲对象，还不是我大哥，而是我二哥，我二哥比我大哥长得高一些，好看一些。那时三家换亲叫"转亲"，一种说法叫"三家转"。

我当时也听到点风声，但有点不大相信，因为没人跟我说这事儿。后来，还是郭莲向我透露了这个消息，说她妈准备找人去说和这事。原来，还是她妈在后面咕叨的。

我得知后恼羞成怒，心想，你儿子不咋滴怕说不到媳妇儿，我姨哥和我二哥都个高长得也不差，你想的倒美，居然打起了我两家的主意来了。

第二天临近黄昏，我约郭莲的妈妈到西稻场，她妈妈准时来了，寂静空旷的稻场，空无一人，只有我俩，我问她：“你是不是想让我姨家和我们三家转亲？”她妈妈默认了。

当时，我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对她说：“你想说儿媳妇，拿我们两家做垫背，你想的倒美，我告诉你，休想打我们两家的主意，我们的哥哥就是打光棍，也不会和你转亲。如果再这样神神叨叨下去，小心我找你拼命！”

她妈妈也没说什么，此后就没有人再提起这事了。

后来，我照样和郭莲一起玩。有次我问郭莲："你知道大麦不熟小麦不能熟、是什么意思吗？郭莲表示不懂，我说："就是哥哥不结婚，弟弟妹妹就不能结婚的意思。" 这也是听我爸爸说的。那些年，时行这个说法，就是大的没结婚 小的结婚的话，今后大的再也不好找了。

我又说道：“到时候，我两个哥哥不结婚，我就不结婚。″  郭莲表示同意，她说：“到时我哥不结婚，我也不结婚。”

后来，23岁那年，郭莲结婚了，他哥哥当时没结婚。

我20岁的时候，我的两个哥哥都结婚了。我是24岁那年结的婚。

我结婚十年后，卖起了成人衣服，同行一个叫小珍的，平时我喊她二姐，我们肯一块儿出去进货。有次我们进货回来的路上，坐在车上闲聊，二姐向我诉说了她的过去，她说："我当年就给我哥换过亲。那时候，我妈让我姐换亲，我姐上过高中，死活不愿意，就让我换。

当时我嫂子来了后，生了一个女儿，没几年我哥就死了，我侄女后来也夭折了，我嫂子又回娘家了。″那些年换亲有协议，就是任何一方不得回去。如果有一方回来，另一方立马也回去。

她接着说：“我呢，嫁过去后也想要孩子，但就是不怀孕。后来，婆婆经常指桑骂槐的拐着弯儿骂我，说就是养个鸡也能换几个蛋，又什么像根苦瓜，什么败火之类的等各种不好听的话。我常和婆婆吵的不可开交，掀桌子的那种。当时，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我不生呀？后来我想离婚，也没人给我出主意，我自己去公社要求离婚，那年头离婚真难呀，我离了很多次都没离掉。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我住在乡下，每次来公社，大门不开的时候，就卷缩着身子蹲在大门口等，常常带着干馍，饿了就啃干馍，我一次次的向民政局说明来由，后来终于离了。”

离婚几年后，又有人给二姐介绍了现在的丈夫，结婚后第二年，二姐生了个胖儿子，第三年又生了个胖儿子。这时二姐才认识到，原来她以前不怀孕，不是自己的问题。

八年前，二姐全家搬到了郑州，做批发白酒的生意，过的很幸福。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那是一个美好的年代，也是一个荒唐可笑的年代。提起当年换亲那些事，我与郭莲和二姐，我们的结局还是好的。那年代很多不敢反抗的女孩子，她们逆来顺受，甘愿听从父母的安排，替哥哥换亲，对方有的是瘸子、聋子、瞎子、年纪大的、长相丑陋的等等很多，对方再不好也得换，结婚后女方稍有不顺，对方就拳打脚踢，造成了那个年代的女孩，饱受折磨和摧残，提起来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