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生活还是比较枯燥,除了刚来时候的一些新鲜,郭家几个孩子很快就陷入想念万县城里的生活,除了海侨还处在浑然不知的幼儿时期,海英海容海寿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海英年纪算比较大的,所以她很快和周家兄弟姊妹打成一片,还在当地结识几个新朋友,特别七姐回家以后,她成为七姐的小跑腿。海寿由于是偏房妾室所生,自幼性格孤僻自卑,话也不多总是一个人默默呆在一边,很少有朋友相伴,所有孩子中唯独和二姐海容比较亲近,也是是年岁差不多或者都是在家里属于边缘人物的缘由,只是海容本身也是个性格内向的人,他们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题。
海容和周家幺姐关系最好,幺姐比海容大十岁左右,是周家学习最好的孩子,后来考取内迁万县的山东大学医学院,抗战胜利后随山大回到山东,解放后一直在北京工作,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妇产科大夫。幺姐是个外向型的学霸,读过很多书,脑子里面有很多乡下孩子不知道的故事,海容总是缠着她,听她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也爱听她说一些亲戚间的八卦消息。幺姐常常告诉海容,女孩要好好读书,自立自强,海侨要不是个男孩可能已经被溺死在刚出生的一刻了,做女孩不容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不会像七姐那样死了丈夫就一蹶不振,终日活在回忆里面。海容小时候幺姐的话给她的影响还是很大,多年后也成长为幺姐一样的女性知识分子,教师成为她的终身职业。
母亲后来还说过和幺姐的一个趣事,抗战胜利那一年,幺姐已经是大学生了。一天她回到乡下喊海容帮她做事,她也没说什么事,就是喊着去江边河滩洗东西,她和海容用棒棒抬一个大麻袋,东西很重,棒棒压着海容小小的肩膀生痛,一路歇息好几次才来到江边。江边已经不少妇女背着背篓来洗衣服,每当有船驶过激荡起的波浪扫过江边,洗衣妇都嘴里骂骂咧咧吐着脏话,慌忙把衣服拾进背篓,预防被江水冲走。姐妹俩把麻袋抬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当口袋被打开时,着实把海容吓了一大跳,里面时一具死人的骨头,做为医学生的幺姐花钱买了一副去世伤兵的骨头,她今天就是来江边清洗这具骨架,回去装起来当学校的教具。年幼的海容和胆大的幺姐在江边用鬃刷仔细清洗每一块骨头,幺姐还不胜其烦告诉海容每块骨头的名字和在身体的哪个部位,海容战战兢兢听着幺姐的教学课,慢慢也就习惯了恐惧。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两个女孩的勾当,大声惊呼起来,这里的妇人大多认识周家小姐,只是太过惊恐又没法说什么,只是埋怨幺姐大白天搞这么吓人的事情,要幺姐她们去下游洗,不能污浊了她们的衣物,幺姐和海容只好收拾骨头又抬去下游。爱玩闹的幺姐还以海容太小太不懂,要求哪位好心孃孃帮忙抬一下,众多妇人纷纷鸟散,幺姐哈哈大笑和海容抬着麻袋走了。回到家里,大家才知道幺姐弄了什么回来,叁年也埋怨她把海容带坏了,小小年纪看到那么污秽邪物,晚上怕不是要做噩梦。周家一众老少纷纷不让幺姐在屋子里面摆弄这些骨头,好在周家屋子院子够大,幺姐在牛棚边上一个放农具的屋子里面找到一个地方,她用白麻线把整个骨头组合成一具人的骨架立在里面,之后一家老小大多忍不住好奇,或多或少都去看来一眼,据说当天晚上很多孩子做了噩梦,也有大人夜不能寐,第二天都吵吵嚷嚷要幺姐赶紧弄走。幺姐在乡下也没住几天,很快就带着一家大小的噩梦回城里了,本来放农具的小屋孩子们也常去玩耍,现在谁也不太敢去了,连干活的长工都不太敢一个人取农具,多是两人结伴而行,哆哆嗦嗦拿了就走。幺姐和骨架走了以后,海容成为红人,不少人拐弯抹角打听细节,也有人自吹自擂的炫耀自己的勇气,这时候更多戏语是:“XXX,去屋子里拿个耙子来。”听见的人多是却步了,这时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乡下少有的欢乐时光很快也会过去,抗战胜利了,郭家也要回归正常的生活,郭纡青把一家老小从乡下搬回城里。周家的乡下大院子里躲避战火的人们纷纷离开,吵吵嚷嚷几年的大院子又恢复了平静。万县城里原来的难民也开始回归故里,内迁来的大学也纷纷搬走,一时的繁华落幕,但原有的社会氛围早已打破,年轻人从外人处认识了外面更加精彩的世界,也从内心渴望闯荡世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