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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高升
第九章 高乐天治家
高乐天在母亲的陪伴下，去了侄女的病房，隔着窗户，他看到嫂子正陪护在怀柔的身边，嫂子披头散发，如同一只发疯的野猫，张牙舞爪，对病房里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投去憎恶与警惕的眼神，她面容憔悴，眼袋深暗，仿佛一夜之间变老了好多岁。
再看床上躺着的小侄女，十几岁的年龄，本是花容月貌、青春无限之时，却不料受此大难，生命垂危，脸上多处伤痕，可谓是痛到高乐天的内心深处。他万万没有想到，上次回家时，见到的那位楚楚大方的姑娘，如今在病床上受着切肤之痛，而她的内心，也遭受着前所未有、痛不欲生的打击。
白氏看到窗子外面的高乐天，于是放开了紧握女儿的双手，缓缓抬起身子，走到了门外，见到自家兄弟，白氏突然间泣不成声，多日来内心的苦楚，在这一刻，全都倾泻而出，张紫兰见势，也泪如雨下，这两位平日里坚强的女人，此刻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整个走廊，都充斥着一股子哀声。
高乐天想要进门去看看自己的侄女，可是被白氏拦住了：“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就不让男人碰她了，她的内心有了阴影，所以治疗的医生都是女性，所以，你就在窗子上看看吧，有我和咱妈照顾，你就放心吧，她的情绪现在也算稳定，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
听到嫂子一席话，高乐天也就只能在窗子上看看自己疼爱的侄女了，这个十几岁的姑娘，经历了这么大的风雨，现在还能平静，是高乐天难以想到的，但是转过身来一想，哥哥的经历，是不是早就造就了侄女顽强的性格呢？哥哥常年卧病在床，潜移默化中使得这位年纪幼小的孩子，在内心中建立起一个坚强的堡垒，是不是也存在这个可能呢？
告别了母亲和嫂子，高乐天和秦氏才急匆匆地赶回家去，看看自己那可怜的哥哥，如今还只身一人躺在冰棺里无人问津呢。
对于着急的高乐天而言，此刻的大巴车，总是那样缓慢地行进着。司机慢慢悠悠地开着车，面容洋溢着喜悦之情，他正在想，这班车开到终点，他就能回家吃一口妻子做得香喷喷的红烧肉了，越想心里越高兴，所以，他必须要保证乘客的安全，稳步行进，这样，才不能让到了嘴边的红烧肉落了空。
这与内心焦灼如焚的高乐天想比，可真是天壤之别啊，他不断催促司机快一点，可是司机却回答道：“坐着一车的人，我得为他们的生命安全着想啊，这已经够快了，你还是忍耐一下，睡一觉，就到站了。”
高乐天想了想，司机说得也对，不能拿一车人的生命安全开玩笑，于是就不再言语。车辆经过了多久的跋涉，高乐天是不知道的，但可幸的是，终于到站了，高乐天下了车，和妻子快步冲回家去。
推开家门，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里面的门大开着，而客厅的中间就放着哥哥的冰棺，冰棺前的长明灯依然闪烁着光辉，想必是邻居隔天来了，给添的灯油吧。
高乐天揭开盖在冰棺上面的被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哥哥高乐远的遗体，他面容狰狞，头部些许可见的血丝，让他意识到哥哥临走之前的垂死挣扎的身影，他跪在了哥哥的面前，流下了回来后的第一滴泪水。刚才在嫂嫂和母亲的面前，他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强，否则，家可就真倒了，现在，周围只有妻子，他可以放肆地哭一回了。
听到哭声，闻声而来的邻居纷纷跑来吊唁高乐远，高乐天赶紧上前迎接，在一番拜祭之后，有人向高乐天提出了一句话，这让高乐天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邻居说：“乐天啊，你这次回来主持大局，我们做邻居的可是尤为欣喜，但是话说回来，你看家里最近几天，灾祸不断，你父亲病危住院，你哥哥又弃你们而去，再加上你那可爱的侄女又……所以，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家里最近招来了什么凶神恶煞，在此作孽呢？要不，干脆请个仙儿来把这些害人的东西赶走。”
高乐天听后，不知所措，自己作为一个村里的干部，要是带头干这个事，真的会被人痛骂，但是，迷信这个东西，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再说了，邻居说得也有道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万般无奈皆是无用，任何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可谓是计谋多广，而到了自己身上，往往是手足无措，既然这接二连三的祸事发生到了自己家人的身上，何不就请仙儿来修修家，反正自己在外村当干部，这个村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于是，和秦氏商量一番后，高乐天决定在邻居的带领下，去请大仙。
第二日，两位大神就来到了高乐天的家里，他们身穿奇异的服饰，头戴面具，犹如电视上古代祭祀仪式上的那种穿着，大神在旋转中，灵魂附体，二神手持单面手鼓、腰系铃铛，他们边跳边唱，以此请得神灵上身，为高乐天一家消灾治病。
二神传达了大神的旨意，说这间屋子里有妖魔作孽，遂请来上仙除此灾祸，这场法会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伴随着铃声和鼓声的停止结束了。
高乐天赶紧伺候两位大神休息，期间大神对高乐天说道：“如今，灾祸已经被除，你哥哥也要遁入六道轮回，而你的父亲的病，也会慢慢好转，至于你的侄女，她年龄还小，上仙会格外保佑她的，你放心吧。”
听到大神如此说法，高乐天可是放下了不少的重担，他招呼妻子为两位大神做饭，并在结束了宴席后，给每位大神送去了祭祀品和钱财，以此感谢两位大神一中午的辛苦劳作，希望上仙能够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这个消息，不知不觉就随着张紫兰的话语，传到了高怀柔的耳朵里，本想着是一件好事，能为家人逢凶化吉，高怀柔听后也会心里得到平静，毕竟上仙的力量在张紫兰的内心，是格外强大的。可是这一系列的话语，并没有让高怀柔有些许平静，适得其反，她变得还有些许聒噪，原来，她听到了“跳大神”三个字，便想到了自己出事之前的那本书里的情景。
那本萧红的《呼兰河传》，其中的一段内容，便是描写的老胡家听了跳大神的话，决定给小团圆媳妇用开水洗澡，只见她被滚烫的开水烫了三次，几天后终于死去了。这个场景此刻正浮现在了高怀柔的眼前，小小年纪的她，比眼前的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要明白，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对于家庭而言，根本是无用的，反而会让家里失去一笔钱财。
高怀柔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相反，时隔半天，她的话就得到了验证，而这验证的代价，对于高步升整个家族来说，又是格外的大。
下午，高乐天骑着摩托车去镇上置办哥哥丧礼的东西，一路上心不在焉，在走到离镇街道相聚不足两公里的地方，便出了车祸。
他骑车跟在一辆卡车的后面，想要伺机超车，就当他攥紧油门想要疾驰而过的时候，卡车上的货物，却突然坠落了。
这辆卡车，是从隔壁的县上来的，他装载了满满的一车的铁丝网，要去给这个镇上的河道工程部运送，却不料司机心黑，想要多赚一点钱，就多装了一些货物，导致了严重的超载。
车上的货物在长途行驶的过程中，已经有所改变，当他和高乐天的摩托车相遇的时候，这些货物在颠簸之下，突然跳箱而出，一同压在了高乐天的身上，那个重物的压力，让高乐天瞬间喘不过气来，鲜血也在那一刻，覆盖了那闪闪发光的柏油路。
当秦氏闻讯赶来的时候，高乐天已经长辞于世了。秦氏在哭喊声中，和高乐天一同被送到了医院里，但是，只在急救室里停留了一段时间，高乐天就被送到了太平间里。
那变形的脸庞，满身的血迹，让秦氏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会是伴随自己多年的丈夫，她痛哭流涕。太平间里，充斥着啼哭声，让这个本就少人的地方，更多了一丝阴暗与恐怖。
嫂子和母亲都来了，她们看着眼前的高乐天，心里沉痛到了极点，白氏不停地责备自己，怪自己千不该万不该非要叫高乐天回来帮助自己，要是他不回来，哪能遭此横祸，都是自己罪孽深重啊，这才连累了自己的弟弟啊！
张紫兰一连丧了两子，她抵不过这番苦楚，终于还是病倒了，住在了离高步升病房不远的地方，这样一来，家里的状况可就更加严峻了。三人住院，两人陪护，再加上两个已故之人的遗体还分隔异处，这等祸事，真是百年不遇啊！
高步升此时在病房里开始呻吟了起来，他的“嗯嗯”的声音，传到了病房里的每一个角落，周围的病友都在说道：“这个紫兰，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把步升一个人放在这里怎么行？赶紧得让她回来啊。”
他们上前安慰高步升：“你先别急，她肯定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就回来了，别担忧，我出去找找看，你先平静一下。”
听到有人去找张紫兰，高步升才些许安静。
最终，病友在另一个病房里找到了张紫兰，她的身边秦氏正在陪护，看到病友进来，张紫兰意识到出了什么事，于是便极力下床，要去陪在高步升身边，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让老头子再担心什么了，要是此时高步升病情加重，突然离自己而去，那家里可就有了三个逝者了，这等事，是万不能发生的。
秦氏的劝阻对于张紫兰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好作罢，张紫兰在秦氏的搀扶下，来到了高步升的面前，他看到眼中无神、面色憔悴、犹患大病的妻子，内心又激起千层浪，他不停地“嗯嗯”，想让妻子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紫兰知道了高步升的意思，便脸上强忍着露出一丝笑容，她说道：“没有什么事，你不要担心，一切都好着，只不过今天乐天在收拾家里的时候，一不小心扭到腰了，所以蓓儿前来告诉我，我在外面就多聊了一会。”
高步升看出来了张紫兰和秦氏的端倪，料想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他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妻子和儿媳妇都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还是不要知道了，自己已经这般模样了，不能再给他们制造麻烦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把秦氏送出房间，张紫兰已经累得不行，她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久，才鼓了一把劲又回到了高步升的身边。而秦氏，陪在婆婆身边，等到张紫兰回病房后，自己便跑向了太平间陪到丈夫身边。
这个家族里，大概就秦氏，是经历磨难最少的，所以，此刻的她，早就被现实打败了，刚才在公公婆婆面前的故作矜持，现在早已不知去向，他大骂高乐天抛弃自己和孩子独享清净去了，她骂道：“你这可恨的主，陪我了这么多年，你就这样走了啊，早知道你如今要走，当初为什么又要对我那么好，你重活不让我干，脏事不让我碰，那你就照顾我一辈子啊，干嘛现在就走，你留下我孤儿寡母以后怎么办啊？”
这一声声的责骂，再也无法传入高乐天的耳朵里，却像一记记铁拳，深深地砸在了秦氏的心里，多年来的享福，让她早已忘记了如何去干一些重活，而今日高乐天的离开，无处不在示意秦氏以后要肩负起这个家庭的重担，孩子还小，必须好好抚养，而自己的老爹年事已高，根本不能再去做体力劳动，想到这里，秦氏更加挥泪如雨。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了，但她此时根本无心接听，终于在铃声响了第三遍的时候，她接通了电话：“喂？”
“嫂子，我是乐海，刚给大嫂子打电话，她没有接，所以只能给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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