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老了

       下午刷朋友圈，突然看到前同事的老公转发的一条结婚请帖的信息。最近这样的请帖在朋友圈很流行，打开进去就是网页形式的PPT，有背景音乐。这本来与我没什么关系，可他转发的这条是我爸爸一个战友的女儿，她恰好和我前同事的老公是高中同学（是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关系有点复杂，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顺手就转发给了爸爸，因为这个女孩是二婚了，她的故事我听爸爸说起过一段。毕业后与相恋多年的男朋友结婚，婚后两个人不和。听前同事说他们离婚了，现在这次二婚。我想也没想就转给了老爸。只是想想告之他一个内幕消息而已。也许是那种向别人透露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了的密码的快感吧。毕竟老爸的这个战友身居要职，关于他的八卦，爸爸肯定喜欢。爸爸的这个战友，为人保守，肯定不希望这事大战旗鼓的。我已经这种事老爸已经能想到的。而且据老爸说，他们的其他战友甚至不知道他女儿离婚的事。万万没想到的事，老爸听我说完婚讯以后，接着打电话给另一个战友问是否知道此事，这个战友当然是不知道的，该战友又马上打电话询问了当事人是否女儿要结婚了。当事人当然聪明，一想就猜到应该是我的前同事告诉我，我又告诉了我爸。

       我马上后悔没有把链接发给爸爸的同时告诉他一句不要去问人家是否会宴请他们，知道就行了，这种事人家肯定想低调行事。但我没想到老爸真的打电话过去问人家是不是女儿要结婚了。果然晚饭时同事打来电话，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惴惴不安的给予解释。因为自己的这个行为给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精神负担而感到自责。谁不想出现在别人面前是一副完美姿态呢？女儿二婚这种事根本不影响父亲在自己的朋友圈子的姿态，我给老爸举例，就像你的战友肯定不会记得你女婿是谁一样。他不说谁知道自己女儿的老公换人了呢？因此这种事低调行事，没人会知道的，也免去了一些尴尬。老爸现在直接问到人家脸上去，简直是面对面的尴尬。老爸支支吾吾说道我把这事想得简单的。我以为这是大事，还纳闷怎么没通知我们呢。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只在心里难过，难道有的事真的是对父母隐瞒对他们更好吗？每次跟爸爸说的小秘密，他总是很随意的就说出去，我经常惊愕的听到他漫不经心的说把事情告诉了谁谁谁。因为我已经不和他我的秘密很久了。

        从什么开始的呢？爸爸不再是我的参谋长，我强大的后援团，我的开心果，我的冷笑话启蒙者。去年冬天供暖以后很少回老家了，天气太冷怕小宝宝受不了。有一次回去拿户口本，正好是早上，老爸外出连夜赶回家。我上午到家，推门进屋，看到了爸爸三四层的眼袋，灰白凌乱的头发。顿时鼻子一酸。我拿了户口本借口还有事赶紧跑掉了。边开车边掉眼泪。爸爸老了。他原来是最注意形象的，他以前经常说我作为一个女孩子甚至没有他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他不管多忙多累，回到家一定从头到脚洗换一遍。可那天早上的他，分明充满了疲倦和衰老。我有些不敢相认了。

        我结婚那年也是弟弟研究生快毕业。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可以退休了，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想要歇歇了。可是上海的房价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来。妈妈抓住所有能挣钱的机会，一点点的积攒着。无形之中也给他施加了很大的压力。他常说自己是很懒的，如果自己勤快一点现在的日子过得还要好很多，但是他很知足，他累了，他想退休。除了他，我们三个都不支持他的想法，我们都觉得人生就是个不断奋斗争取的过程。也许是本质上三观的不合。我和他的联系渐渐少起来。弟弟和妈妈也说和他聊天聊不一起去。念大学时我们每周都要打好几次电话，互相说着身边的事，室友们甚至不相信我是在和自己的爸爸打电话。因为我们的通话是如此的随意，比朋友之间更任性。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相信我鼓励我甚至原谅我。我慢慢在长大，身边他的位置逐渐被老公取代，他也默默的退到了舞台的幕布后面。笑着看我幸福。我也好想让他幸福。可我关于人生关于工作说服不了他什么。他在梗着脖子坚持着工作，每天工作的心情也许比我们挣扎的早起更痛苦。我却不知道怎么劝说他。对他而言52岁的人生就想要好好休息了。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已经比大部分人过的要好很多了。我和弟弟是奶奶家唯二的两个大学生，弟弟是整个奶奶家里学历最高的人。就因为这样每年回家过年都要遭受这些亲戚关于“读书无用论”的各种攻击。他身边也有混的很好的，比如开头说到的那个战友，现在已经在政府部门工作，还有几个干的不错的战友，也是大老板。老爸说每年的八一聚会，都是这几个人攒局。爸爸对这些人又想靠近又有点害怕。是因为到了五十多岁而来的一些尴尬吗？想拼事业明显感觉心有余力不足了，想要退休，儿子老婆还在为了一套房子辛苦打拼，就在这样的的挣扎里煎熬着，这两年他迅速的衰老了。我能理解他今天给战友打这一通电话的意图，无非觉得这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吧。也许潜意识里还是想套近乎吧。父辈们对官职的敬畏要比我们重得多。我心里又为他感到可悲。明明自己的双手还可以做的更多的。心魔不除，永远在负重前行。可看着他受累我又感到无能为力。

        老爸兄弟3个一个妹妹，排行老二，也许排行老二是最不受重视的，哥哥作为第一个孩子，享尽了父母对第一个孩子的好奇和疼爱。而最小的弟弟又因着自己哥哥多，多少会有些恃宠而骄，唯独老二最受冷落。爸爸也的确是这几个孩子里最孝顺的，不管奶奶做了什么事，爸爸从不会说她半个“不”字，因为这样也伤害了很多他和妈妈的感情。他们之间的事实他们的，我不做点评。最近看了很多关于原生家庭的文章。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人的一生都是这个原生家庭留给你印记的反射。也正因为这样我在陪儿子时，时刻以自己的例子来提醒自己，对孩子要有耐心，要做朋友，要更多的自由。

       爸爸老了，想要休息了，我却没有这个能力让他歇一歇，我却还在纠结为什么早上起不来。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带他们出去玩一玩了，同时也让自己多帮他分担分担。不管爸爸怎么“不中用了”，只要他在那里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