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供这个词先天听起来就透着一股子神秘,透着不屑与小市民为伍的高贵身份,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特供误以为是特贡,对,是贡品的贡。
或许是小时候因为偷吃过祭拜的贡品遭过斥责,所以连带着我对这个相同读音的词,“特供”也没有什么好感,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好奇。
在民间,关于特供有很多种版本的传奇故事,据说特供的商品无不是优中选优甚至不计成本保证质量的商品,如特供的香烟、特供的美酒、特供的茶叶、特供的绿色食品,如果不是与我国的婚姻法相抵触,估计故事里还会加上特供的人。
当然这些特供的东西,无一例外只有一些有特殊身份的人才能得到特别供应,对,“特殊身份”。
身份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它能让你做点超出一般人能力却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事,能让你办事情的效率更高,也能无形中得到人们无理由的尊重和方便。
低级点的或许是在春运时无需等待随时提供的几张车票,高级点的或许是保利俱乐部扫黄行动中的毫发无伤,等等等等。
无论你说势利也好,庸俗也罢,管用就是硬道理。
当然,显示身份也是一件很有技巧的事情,要显示自己非同一般的顶级身份,靠暴发户一样的显摆金钱显然是不入流的,而且太具有可模仿性,于是特供商品无疑是个鉴别身份的门槛。
如同我们曾经读过的言情小说里形容的桥段,在酒吧里,对女人的搭讪就是最大的恭维。而在生活中,使用特供商品就是显示特殊身份的最好办法。
曾经不止一次有人在我身边吹嘘特供的与众不同,其源头无非是通过我亲戚、我朋友、我同学、我邻居等渠道的某种非同一般的关系有幸见识或品尝过特供的产品,于是从此世间再无可与之媲美之物,似乎他们的身份也随之高贵了起来。
这让我脸红,因为显摆身份这招数一般只有在弱者面前使用才有效果,才有对比作用,显然我就是那个弱者。
不过好在我内心强大,不以为忤,而很多人对此是不忿的,我的一位同事便是如此。
他在一次聊天中和我谈到这个话题,便愤愤不平的说道:“那些吃特供的人,还不是怕死!”
我对此大为好奇:“这不是一种物质享受吗?和怕死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万一吃外边的东西被下了毒怎么办?”他冷笑道:”其实,我看那些特供也是吹牛皮,还不是装逼。”
我到有些不以为然,毒奶粉、地沟油、转基因这么多,也没见到吃死我。
不过人的情绪是最难以琢磨的,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恨之入骨,可真有一天得到了,态度却又直转而下。
隔了没多久,我和这位同事与一位报社的总编一起吃饭,在座的还有一位领导,那位总编带了两瓶特供的茅台酒,那位总编不无得意的吹嘘,这酒是他一位身份非同一般的老友送他的。
那天晚上,之前对特供嗤之以鼻的那位同事对特供的茅台赞不绝口,事后他的一句话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兄弟,我以后啊也要朝着能喝特供茅台奋斗。”
这话里透着一种幼稚欲望的邪念,不过特供这词本身不就带着一股前清腐朽味道的邪念吗?
打完这最后一句话,电脑前的我都要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深深自责。
天天戴着个假面具装作以德服人的样子不觉得惭愧吗?你自己还不是在用着特供的产品,虽然仅仅是特供的雾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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