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林又跟他父母奶奶回老家烧纸钱了,我在我家窗户前偷偷的目送他们上山,心里一直默默期待他回头看我一眼,但同时又害怕他回头看到我。就在他们刚上山一会儿,山上突然发起了大水,眼看着大水淹没了我家门前大水沟,淹没了路面,我仿佛看到水淹到了赵奶奶脖子处,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山去给他们送雨具。我担心见到他不知道说什么,我害怕见到他,可我又止不住地担心他。
心里一时焦急不已,突然腿一个猛蹬,我醒了过来。原来我又梦见他了,不知道为啥最近梦见他一整天心里会一阵阵闷闷的痛,心情莫名其妙惆怅不已。我一直以为摆脱了你我会过得很安心很快乐,却不想你最终还是成了我心尖抹不去的朱砂痣。这种感觉逼得我都快疯了,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啥,也不知道该对谁诉说,之前我可以很确定我不喜欢他,可现在这种折磨让我不是很肯定,但又说不上来喜欢他什么。所以写此文章来排解排解,也希望广大读者来帮我分析分析。
我跟他是两小无猜的朋友,他叫乳名叫落林,因为农村老人的迷信,说小孩抱养给别人之后会比较好养活,他干妈姓罗,所以他乳名叫罗林。但由于四川某些地方罗和落发音一样,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叫落林。我叫娜娜,1991年的人,三岁半开始被爸妈留守在成都周边一个小乡村奶奶家,跟他相识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一觉醒来,我发现我找不到爸爸妈妈了,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周围房屋矮小破败,蚊子嗡嗡的叫个没完。我坐在门槛上发呆,旁边一个脸蛋肥圆、满脸说不上来是什么污渍的小男孩,盯着我看。一个长相很凶的老奶奶从外面走回来,对那小胖孩说喊道:“二娃,带姐姐去耍。妞妞,不要坐到起,动哈,蚊子多。”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娜娜”,她一愣:“拉啥子,你要拉屎吗?赶紧自己到茅斯头(四川土话,厕所的意思)去,那么大个人了,还要哪个抽(抽,四川土话,给小孩把屎把尿的意思)吗?”。我非常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那小胖孩说:“姐姐,我们去王大姐家看电视。”我理都懒得理他,我才不要去别人家看电视,本来我在爸爸妈妈家的时候可以看自家电视,现在被弄到这个破地方,真的是受够了。
那时候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论别人怎么对你好,都填补不了对爸爸妈妈的那种心理需求。加上水土不服等原因,那段时间总是生病。那小胖孩也不愿意理我,总去跟村里其他小孩打闹捣蛋。有一天,家里又收到了我爸爸的来信,请屋后罗英姐姐帮忙念信,“.......娜娜在家里还好吧?听话吗?.....”念完,罗英姐姐说:“原来她叫娜娜,难怪叫她妞妞不爱搭理人。可是这字写得太超了,看上去真的像妞妞.....”
有一次,伯父带我去附近大一点的镇上看病,看完病遇到了落林的伯父,他们在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完了让我们帮忙守一下,他们再去购买别的东西。一守就是一上午,当时我生着病,又挨了针,一点不像站着,只想回家睡觉。所以我非常生气,为什么要帮别人守东西。伯父告诉我,落林家爷爷死了,他大伯和他爸爸在操办丧事,要购买很多东西,村里人有需要帮忙的时候,都是应该要帮的。当时我不认识落林,对大人的事情也不理解,只知道自己屁股很痛,站在寒冷的大街上吹风,我真的好想放声大哭,放肆撒泼,但是我知道,我撒泼再也不会有人哄我了,说不定还会招来一顿打。
过了不多久,大概是一个初春的上午,我又坐在门槛上发呆,突然来了一个穿得干净得体,脸蛋也白白净净、高瘦高瘦的小男孩,非常自来熟地跟我套近乎。我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因为农村的小孩太野蛮、太凶了,动不动就打架,特别是看到他比我高出起码一个头,根本不敢吱声。他套了半天近乎,我也只是看着他并不答话,伯父介绍说:“这就是落林,是个乖娃娃。人家也是刚离开爸爸妈妈,你看别人像不像你这么不听话?去跟落林耍吧。”落林脆生生问道:“你叫什么?”看我不怎么理她,我伯父说道:“她叫娜娜。落林你带她耍哈,我们去坡上了。”没了大人在,这小破孩,更加欢脱了,在我面前跳来跳去,说东说西的,真真的好烦人。更恼人的是,这货穿的开裆裤,在跳格子的时候,腿一开一合的,那玩意儿晃来晃去真的很扎眼,实在忍受不了了,我从牙齿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也不知道羞。”便回屋里了。下午赵奶奶便过来找我奶奶问:“上午落林娃儿在这边做啥子了?”我奶奶:“没做啥子呢?就是跟娜娜在街(gai)阳(老瓦房,堂屋外面的走廊)上耍了一会儿,大概一刻钟就回去了。咋子了?”赵奶奶:“没得啥子,就是下午打死不穿开裆裤了,一穿开裆裤就哭。我还以为他调了啥子皮,过来问问。”
整个村庄坐落在山坳里,山坳中间是水田,水田两边就是村子里的房子。我们老房子的这边有很多人家,大家房子挨房子,而另外一边就只有两户人家,一家是三姑婆家,另外一家就是落林家,我们家正好跟落林家对着。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门房户对啊。他们那边的两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因为那边清净,而且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们两家屋前屋后种着各种果树,那对于小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落林经常穿过细细长长的田埂来我家找我玩,见他不像村里别人小孩那样乱爬乱跳、大声打闹甚至骂人,慢慢地也就不害怕他了,愿意跟他玩。可是我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基本上是隔天就吃药打针的,根本没有精力动弹。而他再怎么乖巧,始终就是个孩子,天性爱玩,所以选取了一个比较斯文的游戏,就是跷跷板。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哪里有什么跷跷板啊,我们经常将两根高板凳架起来当跷跷板玩,可是由于他体重比我重太多,所以高板凳总是我这头长,他那头短,然后玩的时候高板凳会慢慢地挪动,所以他总是被高板凳夹住手或者腿,可他又不敢哭,可能是怕我笑话他,也可能是怕我不跟他玩吧。每次都是哇哇叫痛,却不敢哭。一会儿不痛了又要玩,乐此不疲的。
那样无聊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来我终于去上幼儿园了,幼儿园里有老师,有许多不认识的、干干净净的小朋友,也不是那么讨厌,慢慢地我在幼儿园里交到了许多朋友也多,老师每天叫我们唱歌、跳舞、画画,我觉得那些比玩跷跷板有趣多了,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开心了。然后一个周末,落林又跑来我家找我,说他前几天都有过来找我,我奶奶告诉他我不在家,他还以为我奶奶骗他,因为我从来不出门,除了去医院。所以他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我去上学了。”“你为什么去上学,天天都要去吗?那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反正上学了就是有小书包,有书,然后还有老师和很多小朋友,老师叫我们唱歌画画,我很喜欢那里。”
后来听赵奶奶说,当天他回去就哭着闹着要买小书包,要去幼儿园。果然没多久,他就如愿以偿地上了幼儿园,天天跟我一起上学下学。明明我们到村里就要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他非要到了我家门口才从细细窄窄的小田埂上回家,因为田埂窄,不安全,而且经常种农作物,田埂上有时候会堆杂草或者稀泥,更加难走,为此他奶奶没少打他骂他,他愣是不改。到我家要经过大半个村子,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喂养了许多鹅,散养的那种。记得有一次中午下学回家,路过村子的时候那些鹅正好追着我们撵,他个子高跑得快,而我体弱跑不动,他跑到前面绕一圈又回来用身体护着我跑,结果他被鹅咬得哇哇大叫。下午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屁股全被咬青了。从那以后我就超级怕鹅,不是因为我被鹅咬过,而是那种近距离看着别人被咬,咬得嗷嗷叫,那种恐惧一半来自鹅,一半来自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后来每次路过村子的时候,我都非常害怕,而他反而一点不怕了。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了,在我8岁那年,我家盖了新楼房,盖在了落林他们家那边,从此我们就搬到了清净的地方了,再也不会天天听到各种家禽、猪羊狗叫了,更不会听见邻居们因为谁家鸭子吃了谁家菜苗而吵架了。日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因为还在之前老房子那边住的时候,落林每天早上、中午都会来我家等我一起上学,村里人就有嘴碎的说:“落林娃儿,又来等你女朋友了哇?”我奶奶又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本来对我的教养就非常严厉,很多我弟可以做的事、说的话,我就是不能。因为村里人开的玩笑,我奶奶慢慢对我跟落林便开始重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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