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八月一日,建军节。
和父亲的生日刚好同一天——难得的巧合。
老爸是退伍军人,今天是他五十八岁的生日。
老爸说,他二十岁的生日,是在部队过的,那天也是八月一日……
老爸说,如果能再过一个八一的生日,人生就没得说了。
老爸五十八,多年轻啊。
老爸并不喜欢庆生——农历六月的天气,实在太热了。
农村办酒席,也着实累人。
这几年还盛行全包,也就是按每桌多少钱的标准,所有的事都交给承包酒席的一方,包括菜品、原材料、桌椅、碗筷,甚至酒水……如此一来,主人家便轻松了,也能跟客人们一同欢乐:把客人招呼安顿好后,一起打打麻将聊聊天,吹吹空调喝喝茶。只等饭菜备齐,带上一双手一张嘴,饱餐一顿便可。
这样,炎热的天气与自己无关,烟熏火燎与自己无关,手忙脚乱也与自己无关……风清了,阳光明媚了,甚至那聒噪惹人恼的蝉鸣,也悦耳起来。
若像以往,那主人家就有得忙了。
虽然请一个大厨是必须的——因为各种菜品,尤其是大菜,还得大厨来。但除此之外,像买菜择菜洗菜切菜,像升米淘米滤水蒸饭,像打蛋和面腌肉炸酥……就得自己请上三五近邻,一起完成了。
亲朋是不帮厨的,农村的习俗,不允许让客人受累。
当然,如果能力允许,这些事情也可以主人家一家包揽。但根据我见过的事实,还没有哪家能做到。
姑姑和姑父到的时候,老爸明显高兴了。
之前被推掉的姨妈们,当然没有来。
老爸是长子,稍长的是姑姑,幺爸排行老三,是小弟。
幺爸家离得非常近,他家老房子的院子,也是我们家的院子。两弟兄感情很深。
老爸生病以来,凡是接送老爸去医院的事,幺爸从不推辞,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幺爸忙完猪场的事,也回来了。
几个人坐在一起,各自泡起一杯茶,相谈甚欢。
厨房原来就我和老妈两个人,明显有些应付不来。好在姑姑及时出手相助,尤其是在我再次去买菜时——房后教书爷爷家送来了大红鞭炮和大红包,虽然酒席不办,这份盛情一定要谢过。菜没买多少,我只得再跑一趟。
姑姑姑父之前一直开餐馆,手脚比我们灵活得多。有了她的帮助,老妈轻松了不少。
本着螺丝钉的精神,我东一锄,西一钯地忙碌着。也本着磨洋工的心理,我觉得我的工作就是打打杂,却不想老妈把煮鱼的重任交给了我——老妈不擅长煮鱼,然后想当然地认为我会。
于是,本着不放弃的精神,我这个鸭子上架了。
毫无头绪的大脑,却配上有条不紊的架势,或许还能糊弄人——成年人从容淡定的虚伪,被我演绎地淋漓尽致。
鱼下锅,出锅,上桌。
我一块也没吃。
我不相信自己煮鱼的水平,即使看着一盆鱼被大家吃得所剩无几。
饭桌上的老爸很开心,甚至兴奋。用他特有的,或者似乎是年龄稍长的退伍军人的大嗓门,跟他的亲人们说着话。
老爸心里大概藏了太多的思虑吧。
他的言语间,都是生与死。
“我看网上说,就是这三五年是关键。只要能过五年,之后就不用担心了。”他的大嗓门,似乎想要大家相信他的乐观,“这五年要是过不了,那就只有……我心态很好的。”
大家对于这个问题,都各抒己见。什么心态要好,什么要适当锻炼,什么早晨出门去走走……
我一言不发,认真吃着饭。
我似乎应该融入这一片祥和,却在默默听老爸念叨了十几分钟的“生死”后,悄悄地回了房间。
老爸今天五十八,多年轻啊!或许,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期待来年的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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