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赌

王老三今天霉到了极点，每次刚一挪地儿客人就来了，又阴差阳错地坐上了别人的车。望望自己三轮车手柄前吊的塑料盒里，皱皱巴巴躺着的几张5元破钞，甚是窝火:“妈的，早上六点出门，太阳都偏西了，才一二十块钱，还不够我聪儿去学校一天的生活费!我那死婆娘昨晚还输了八百多!”越想越愤怒，便骑着电三轮飞也似的回家了。

推开门，只见儿子在小方桌上写写算算，面前摆满了试卷、作业本、书籍，“爸，回来了，今天生意好吗?我蒸好饭了，等你回家就炒菜吃饭。”看着勤奋努力又贴心的儿子，刚才的火气一下就九霄云外去了。儿子高三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是王老三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每每想到儿子，拖三轮时他也特意把脊背挺了又挺，脚下那两个滚子硬生生地变成了风火轮。他不想让儿子担心，便轻描淡写地答道:“还行，你妈呢?"“早饭吃了就出门的，说吃晚饭不用等她，做啥子我就不晓得了。"

两爷子家长里短的边聊边吃晚饭，晚饭后聪儿返校上自习去了，家里又一片死寂。王老三打开电视，拿着摇控器无聊地上翻下翻，似乎就没一个节目入得了他的法眼。突然，当地电视台的新闻播音员清脆悦耳又略带磁性的声音吸引了他:“近日，××县公安严厉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 在xx镇端掉一赌博窝点。……2月5日，民警接到群众举报，称有多人聚集在xx镇一民房内以“扎金花”的方式进行赌博。获取线索后，治安大队、特巡警大队迅速组织当晚11时30分许，民警们果断出击，将该赌博窝点成功端掉，现场抓获参赌人员李xx、黄×x、 马xx等10人，缴获赌资10000余元。目前，10人已被行政拘留……”

“噫，这马xx不是经常赢我老婆钱的那龟儿子吗?活该!”“把这几个龟孙子抓了我老婆也就不会赌了！”王老三像听到一段福音书，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妈的，真是大快人心呀，太解恨了!哈哈!”这时，门吱的一声开了，舒晴回来了。

“老婆，过来，你晓得刚才新闻头说啥子不?"

“说啥子嘛?弄么兴奋!"舒晴满面笑容地凑到王老三身边，“你那些牌友被抓了!""啥子安?"舒晴心咯噔一下紧张起来。“我慢慢给你你讲嘛，刚才呀新闻头说…………"舒睛的心一阵松一阵紧地听着老公絮叨，一方面庆幸自己今天没被抓，另一方面又不后悔今天参与赌局，因为今天手气倍儿棒，三年难逢金满斗，今天赢了一千多。

王老三讲着讲着突然觉得老婆神色有些不对，顿生疑虑，脸上乌云说来就来:“你个死婆娘，莫非今天又赌去了?”舒晴怎敢实话实说，便佯装委屈道:“老公，我哪里敢嘛?我昨晚才给你保证过再也不赌了的斗嘛。我今天去做了三四家保洁，累都累死了，你还凶我?"这一撒娇，王老三口气立马柔和了许多，“老婆呀，不是我凶你，你想嘛，这些年不是你打牌，我们儿子读大学的钱都凑足了，可现在……哎!一分钱存款没有，明年咋过办嘛?”提到这，舒晴多少也有些愧疚，但撒娇丝毫不减，“老公，我知道错了，我不也是想捞回来吗?”毕竟心虚，舒晴便想出点血让老公彻底放弃盘查，便从衣袋里摸出两百元给他看:“你看嘛，这是今天我做钟点工的工资，都给你嘛，你还不信?”莽汉更服柔女，这也是舒晴这么多年再怎么糟践钱王老三也没对她拳脚相加过的原因，顶多暴吼几声。

王老三心里有几分得意，觉着老婆怕自己，特有面儿，便趁热打铁，继续教育:“晴儿呀，听说这几天都要抓赌，你真的不能再去了哦。"“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明天也没安排我做家政，我就在家窝斗，行了吧?"其实舒晴当时也确实想在家待着避避风头才这样说的。但这样的承诺舒晴不是第一次说，王老三也知道没什么分量，便正色到:“那我明天要查岗，一有空我就打家里坐机，如果你再去赌，我和儿子就……"他没再往下说，“老婆今天又没赌，还是不重复那句伤人的话。”以往每次输钱回家，他气极时便暴吼:“死婆娘，你过你的，我和儿子过"。之后又在老婆的软磨硬泡下和好如初，而这一切，多数发生在儿子住校期间，聪儿基本不知情。

夜静悄悄地就过了，天边泛起鱼肚白，他便又开工了，晨早学生们赶时间，这时三轮生意最俏。日上三竿时，舒晴懒洋洋里从被窝里爬起来，胡乱吃了点早饭，无精打采地站在阳台看街上的行人来来去去，无趣极了。想着昨天一把一个:四翻，和了!清一色，自抠!杠上花，满贯……心痒痒，手痒痒，全然忘了手气差的那些时候的郁闷和痛苦。但一想到老公的警告和派出所这几天的公告，心里特别纠结。

六神无主中，座机响起:“喂，哪个?”“晴姐，打牌了。"“你们还敢干?前天晚上×x和xx些都着抓了。”“怕啥子?他们是被人家告的，遇到节节上了，你看我们昨天没着安?”“哎呀，我老公要叨，一哈儿还要打电话查岗。”“快来，三缺一了，差你就干不成……”“再赌王老三要和我离婚了”“快点快点，座机放得包包头背起来，你那不是无线座机吗?你老公不就认为你在家头得了?哈儿!老夫老妻的，会离啥婚哦，吓你的……"“好嘛!”舒睛把座机放提包里一溜烟就跑到了麻将馆。

王老三今天生意不错，一个客人接着一客人。这不，一个客人让他载他到xx棋牌室，他一听，这不是老婆常去的地方吗?在棋牌室楼下放下客人后，他便想到了查岗一事，立即拨通电话，几声“嘀嗒”后，坐机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家头得呀，你硬是烦得很!”

他放下手机，心里乐滋滋的，老婆还是听话嘛。抬眼看看楼上，心情说变就变，“这些年我的血汗钱有大半都被糟踏在这里了，恨不起老婆，我还恨不起你们?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一定是伙起作弊吃我老婆的钱，收拾你们的时候到了!"又拿起手机:“喂，派出所吗?……”然后哼着歌儿“咱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踩着脚下风火轮，又继续招揽顾客去了。

光线渐渐暗下来，暮色四合，王老三准备收工了，这时，电话又响起:“喂!王老三吗?我是派出所民警陆风，你老婆舒晴涉嫌聚众赌博，请带上罚款……”王老三脑袋“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