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抑郁症相关,想要寻求心理医生帮助,是在九年前准备离婚的时候。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从内部全盘崩溃了。坦白说在很久以后,我觉得不管是前夫也好,任何人也好,如果遇到的不是我,是更适合的人,或许都是可以共度一生的。
我太容易放弃了,或者说,太害怕被放弃。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在浑浑噩噩地在酒店住了几天以后,我找了个网吧,开始搜索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那时微信和智能手机还没有这么普遍,于是我在网吧和一个自称当地某心理咨询室的老师以QQ的方式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大概问了我五六个问题以后,就判断我是重度抑郁,需要立刻治疗。于是开始提出详细的收费问题,就这个问题花了数倍的篇幅。
这让我很反感,但感觉走投无路的我支付了第一个小时的钱,三百块。接下来的聊天她回复明显慢了很多,并且说得很严重,像对着一个身患绝症的人兜售仙丹的江湖郎中。
我是怀疑自己有抑郁症,但我心里清楚当时的自己还不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在后面这些年的种种经历之后,更明确当时的我其实大概就是有些心理缺陷吧。
于是我退出了对话,回到酒店,打开关了三天的手机。在接了闺蜜一小时的电话之后同意她帮我订了回家的机票。对心理医生,我有些失望。
几年以后。我已经独自走过了离婚后最艰难的日子,对父亲时不时给我的打击也能做到哭完继续生活。感觉自己再坚持努力下去,一定能实现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父亲突然告诉我要卖掉房子,他和继母要回县城住。至于我要怎么办,他不在意。这件事基本成为了我和他关系的终结,也成了我至今越来越严重的心病。我搬出了家,东拼西借了一笔某楼盘期房的第一期首付和第一年的房租。
从那个时候起,我的状态开始越来越差。一开始,我还能凭着一股悲愤加倍努力地工作和生活,但是那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我每天都感觉自己的能量在渐渐消失,直到成为负值,开始变得连接听电话都变得困难。每次和人相处,都是在透支生命。像一条已经被按在砧板上的鱼,还在假装自己可以呼吸。
突然有一天一个心理咨询师主动接触了我,我至今很感谢这位叫做"乐陶"的老师。她看到了我在某条豆瓣上的回复,觉得我的情况有些严重,主动向我提供了心理咨询的帮助。那次咨询持续了四个星期,每星期一小时的线上信息交流。后来因为我自己的因素,我连心理咨询这样的交流都不愿意进行了。咨询就此中断,我继续糟糕下去。
我的手机里至今还留着当时的记录,最后一句是在我们每周约定时间的第二天。她说我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她很担心。
这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关怀,带着职业道德和人性的善良,是我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我越来越严重,要维持成一个正常人也越来越困难。我无法专心工作,不,是无法专心做任何事。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但是我不想被任何人发现,也不想别人因为我的糟糕而离开我。
我用酗酒掩饰失眠和克服噩梦,玩手机掩饰拒绝交流,用各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理由拒绝工作,用网贷和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地维持生活。如果偶尔思考问题,那只有一个——怎么死才能对儿子的影响小一点。在亲近的人眼中,我从几年前独立坚强的职业女性,变成了不知所谓的懒宅。
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一直都知道。我又找了一个心理咨询师,这位老师是一个外地朋友给我介绍的,这个朋友就是她的患者之一。我谎称替别人问的,向她要到了老师的联系方式。
这次的心理咨询是用微信视频通话进行的,进行了两次。而我的经济能力已经支付不起咨询费用,只能再次中断。因为正常的心理咨询在前几次都是了解情况,所以基本都是我在说,老师听。最后我只记得老师跟我说,你没有错。
我知道这是心理学说的重建信心,但对我来说,真的太需要这句话了。我始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些。而终于有一个人认真地跟我说,我没有错。像一根救命稻草,向我岌岌可危的生命伸出了看上去脆弱却充满友善的援助。
我相信除了第一个也许只是个骗子而外,后面的两位老师都是善良又专业的咨询师。感激之余也依然愧疚于辜负了当年乐陶的帮助。虽然因为我自身的原因,让我无法彻底解决自己的问题,但都给我留下了力量去对抗抑郁。
我不知道最后我会不会好,我希望能。我报了写作课,强迫自己调整作息,尝试在家用瑜伽垫做简单的运动,努力让自己开始行动起来。其实要集中精力写这篇经历都有些困难,不过一千多字,从早上六点就写到现在,也许还语无伦次。但能写完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我觉得。
抑郁就像疫情期,外面的阳光真好,只是不能出去。但愿它也像疫情一样,无论起因和过程有多糟糕,终会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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