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全国一盘棋”统一机芯易生产、便维护的优点,在70年代末期催生出全国上下69家手表厂和240多个品牌:
- 1955-1962年为初创阶段。天津、上海、北京、丹东、广州、南京、青岛7市相继筹建了手表厂,并由国家统一组织了配套生产的关键设备,包括进口设备的供应。
- 1962-1970年为扩建阶段。从1963年开始,轻工业部决定对上述7个表厂实行扩建和技术改造,以尽快增加手表生产能力。以后又投资筹建西安红旗、南昌手表厂,并于1970年投入试生产。
- 1971-1980年为大发展阶段。在70年代中期,分两次各以1000万美元,进口一些关键设备,对几个老厂进行填平补齐。同时,在杭州、苏州、洛阳、大连、石家庄、沈阳、衡阳、南宁、烟台、合肥、哈尔滨、武汉、重庆、徐州等14个城市各建一个手表厂,连同地方自己筹建的手表厂,到七十年代末,全国大小手表厂猛增到69家。
- 1981-1983年为重新调整阶段。轻工部确定前述69家手表生产厂中的38家为定点企业,同时扩大了女表和日历自动手表生产的比重。
只要打印一个新盘面,套上个统一尺寸的表壳,一个新品牌就诞生了。一块手表的生产成本不过十多元,可是定价却卖到四十、一百元(1978年钟山牌经济手表40元、上海牌一级手表125元。《中国近代钟表手表工业发展概况》);在那个物资匮乏、供不应求的年代里,这件“奢侈品”还需要凭票供应。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各个地方手表厂一拥而上、以量取胜,重生产、轻研发,走了一条千表一面、忽视内涵的道路。这种粗放型的经营策略在石英风暴和舶来品牌的双重打击下很快显现出恶果——他们不得不破产转制,或转向低附加值的机芯加工、或开拓亚非拉海外市场,挣扎在生存的边缘。这也是国产表最黑暗的年代。
与此同时,很多表厂也在尝试另一种出海的方式:收购海外品牌,再用贴牌生产的方式,暗渡陈仓让国表戴到外国人的手腕上。后来,一些不法表厂发现,不如把“洋品牌”卖回国内“出口转内销”以满足国人盲目崇洋媚外的心理,有的甚至直接生造出一个海外故事。趁着这个契机,很多“香港控股外国腕表”泥沙俱下、大举进入中国。2017年3月15号,《法制日报》和“瑞士钟表工业联合会”做了一期名为《解开国产“瑞士表”的面纱》的专题报道,旨在厘清国内鱼龙混杂的“瑞士表”,其中写到:“... 回函中,明确认定11个品牌是假冒瑞士表,在其产品中使用瑞士原产地标识,唯一的目的就是欺骗中国消费者。这些品牌中,瑞夫泰格(Reef Tiger)、汉爱(Handlove)、美格尔(Megir)和奥威时(Awsky)、宝梵哲(Pvanz)、传世(Chens)、梵偌(Fanro)、海世爵(Heojeo)、艾戈勒(Agelocer)、天珺(Tangin)为不符合瑞士原产地法律认定标准,属于欺骗消费者;对于思柏(Sibior)这个品牌,联合会则表示从没听说过。”精明的国人在“商业模式创新”上,总是不乏动力的。
以下是正文。
迷途中前行
八十年代的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虎视眈眈的洋品牌们敲开了中国这片肥沃市场的大门,迅速地侵蚀着国产腕表的份额。平心而论,当时国外品牌工业设计及生产技术的现代化水平较高,产品确实质优价廉,并很快风靡一时。人们普遍“崇洋媚外”的价值取向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国表们被舶来品震撼的同时,另一场石英风暴正由日本开始,携雷霆之威冲击着整个国际机械制表业,席卷全球。
迷途中前行音叉式电子手表原理
其实电子计时装置的源头并不是日本。1952年3月19日,美国Elgin(埃尔金)公司和法国Lip(利普)公司在芝加哥和巴黎分别同时发布了对传统机械手表结构进行改革的第一次尝试(Elgin 722/Lip R27)。这种定圈结构(Fixed coil system)电动计时器样品用化学电池作为能源以替代机械手表的发条,电池电能直接传给摆轮游丝做一个周期为每秒3次的连续振动,最后经计数器读时。由于化学能较为稳定,计时精度也得到了很大提高,但是它的电路开关寿命有限,无法投入实用。在此基础上,1957年1月3日,由Hamilton(哈密尔顿)公司研制成功动圈结构(Moving coil system)摆轮游丝式电子手表500型,这是电子技术和精密机械加工结合的初步尝试,也是第一代电子手表。
1953年,瑞士Bulova(宝路华)公司试制成功了音叉式电子手表,它用一个小音叉和晶体三极管无接点开关电路组成音叉振荡系统来代替摆轮游丝振动系统。这是传统擒纵结构的一次革命,在习惯上也常被称为第二代电子手表。相对于传统机械机芯5-10Hz的振动频率,音叉的振动频率为360Hz,这将计时日差推进到2秒以内。1960年,宝路华Accutron音叉表正式上市销售。
在国内,上海金属表带厂、上海圆珠笔厂(上海手表六厂的前身)与上海浦江电表厂、复旦大学借鉴国外成品实物并联合攻关,于1969年试制成功SD1型销钉式摆轮游丝电子表,又于1972年改进出SD2型叉瓦式摆轮游丝电子表。该表被定名为“向阳牌”,总产量约三万只。后囿于其费而不惠、技术过时等弱点而停止研制生产。
1962年9月至1967年9月,我国共击落了5架美国洛克希德U-2侦察机,并发现其座舱计时器为音叉式电子手表。1965年2月,天津手表厂与天津大学计时仪器专业合作成立音叉电子表联合研制组,成员有苑文炳、吕杨生、应建之、保进森、黄子洪、霍万隆等,参照该样机于当年9月底研制成功ST4型音叉电子表样机。1969年天津第二手表厂成立,试生产任务移交给该厂并改型为DST2型,定名为“天津牌”,1973年8月通过轻工业部部级鉴定。由于音叉电子表核心部件音叉磁振荡线圈和计数棘轮加工难度大,成品合格率低,加之与迅速发展起来的第三代石英电子表技术相比,音叉电子表无论是生产成本还是走时精度方面都已落伍。所以,DST2型音叉电子表未能规模生产,直到1978年停产时,该型表只生产了千余只。
音叉式电子手表原理石英风暴
1962年,瑞士人在在Neuchâtel(纳沙泰尔)成立了CEH电子钟表中心(Centre Electronique Horloger)。1967年7月,第一块石英腕表试制机型β-1在CEH开发成功,此即第三代电子手表。它的原型机CEH-1020于1967年8月13日在纳沙泰尔天文台(l'Observatoire de Neuchâtel)的测试中上创造了日差0.0003秒的记录。
这场电子计时装置的风潮从美国、瑞士开始,终究却在日本人手中成长为席卷一切的石英风暴。1959年,諏訪精工舎(精工手表的诹访分厂)还是一家刚成立不久的日本小公司,在“主宰未来才能取得胜利”的经营哲学推动下,一项旨在开发未来钟表的“59A计划”形成了,其核心就是进行石英钟表的研究。1961年诹访精工舍制造完成了石英计时器(Christal Chronometer)QC-951一型机,1962年又把一型机改造成二型机。在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上,QC-951战胜了欧米茄,大出风头。它是一种能够携带的,世界上最早使用干电池带动的石英钟。它长20公分、宽16公分、高7公分,重3公斤,平均日差仅为0.2秒,裁判可用一只手轻松携带,而且2个干电池可以用一年,这和1957年的小型卡车大小的石英钟相比是相当惊人的进步。1969年圣诞节,世界上第一个实用化的石英表精工Quartz-Astron 35SQ表发布了,振频为8192次/秒。瑞士人这次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虽然被日本人抢去了所有的风头,不甘心的瑞士人在稍后1970年的巴塞尔(Basel)钟表展上,以CEH于1969年最新研发的β21石英机芯为核心,有包括欧米茄在内的20家瑞士制表厂发布了他们的石英表款并生产了超过6000枚手表。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瑞士钟表业旋即转身沉迷在机械表的世界当中,而精工在石英表的道路上继续精进,继而大杀四方。
1970年,哈密尔顿公司与Electro-Data公司共同宣布,开始试制数字显示式石英电子手表。1972年4月4日,第一块带有红色数字发光二极管(LED)的电子手表由哈密尔顿公司发布,型号为Pulsar P1,全18K金表壳,时价$2100。1973年末,精工发布Seiko 06LC,这也是第一块使用六段数字液晶显示(LCD)的石英电子手表。至此,电子手表完全摒弃了机械和齿轮,成为高可靠的专用读时工具。电子手表的发展进入了第四代。
在国内,指针式石英表的研究从坐落于西安的轻工业部钟表研究所与风雷仪表厂开始。1974年,他们研制出首块手表用16级二分频硅栅中规模CMOS集成电路,命名型号F16F。到了当年底,上海钟表元件厂试制成功具有16级分频电路的指针式石英表,至1984年,前后共生产了4177只,注册商标为“金星”牌。1979年,由上海钟表公司牵头,上海手表二厂、上海钟表元件厂、上海钟表元件二厂、上海钟表研究所等六家单位成立了指针式石英电子手表联合设计与试制组,并通过上海手表五厂引进了专用设备及零部件。1979年8月9日,DSE指针式单机石英电子手表和DHSE单日历式石英电子手表符合部颁标准,开始批量生产。同年9月中旬,上海手表二厂生产的“宝石花”牌石英表正式进入市场销售。至1990年,上海手表二厂累计生产第三代石英表353.9万只。
同时,数字显示式电子手表的研究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1979年9月27日,由上海钟表元件厂组织研制的五功能第四代电子表诞生,日差0.1秒以内,并于《文汇报》刊载《第四代电子手表今日送京献礼》进行了报道。进入80年代以后,上海市钟表业产品结构调整,上海手表五厂成为第四代电子表的专业生产厂家。
石英风暴石英机芯工作原理
考虑到原文受众,该机芯工作原理动画是英文版未翻译,见谅!
石英表原理动画
计时工具:压倒性的优势
作为计时工具的一场革命,石英表相对于机械表在各个方面都体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从准确度上来说,得益于每秒3万余次的高频振动,石英表每月的误差不过5秒钟,这远胜于瑞士C.O.S.C天文台认证“精密时计”每日5秒钟的误差,也将所有屡获“日内瓦印记”、“劳力士超卓天文台精密时计认证”、“百达翡丽印记”、“欧米茄METAS认证”等殊荣的机械表们通通甩在身后。从可维护性上来说,石英表“买了就不用管”的超长电池寿命免去了机械表周一上班前已停时的尴尬,最少化运动构件的设计也使它无需再为一些小磕小碰而担惊受怕。至于石英表的价格,虽然在刚刚发布时它作为新时代高科技的象征还有些高高在上,可是时至今日早已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块国产、日产石英机芯只需$2即可买到,而瑞士机芯也不过$50。
计时工具:压倒性的优势日系腕表的回答:实用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虽说石英危机由日本发起,但是它对于整个机械制表行业的冲击是全方位的,这对日本人自己也不例外。
CITIZEN(西铁城)原名尚工舍时计研究所,成立于1918年;第一只以“Citizen”品牌推出的怀表诞生于1924年。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空白机芯制造商之一,西铁城的御用机芯提供商Miyota(御代田精密株式会社)成立于1959年,并于2005年并入西铁城。1975年,以21钻、21600秒/时振频、42小时储能、单向上链为代表的Miyota 8200系列机芯出现了,并迅速成为西铁城手表的标准机芯。“简单化”、“标准化”、不易出故障的“坚固耐用”——这三个要素是Miyota机心的生命线。这款长寿的设计生产了40年,直到现在仍然是各平价手表的主要机芯之一。
SEIKO(精工)成立于1891年,有着悠久的制表历史。第一只以“Seiko”品牌推出的表款诞生于1924年。1959年,搭载自动机芯的Gyro Marvel问世,其中应用了由精工独家开发的“Magic Lever(魔术上链)”装置,这个可以双向上链的装置可以将产生的动力充分传送至发条,并增加上链速度。这个发明被精工称为“现代制表业的重大突破之一”,至今它仍在精工的一些自动机芯中得到重用。持续的成功使精工开始着手一个看似偏执的项目:它集结了一批当时最顶尖的钟表技师,旨在创造出世界上最精准,耐用,易读且佩戴舒适的“完美的腕表”,这就是大精工(Grand Seiko)品牌诞生的意义所在。1960年12月18日,第一只以「最高级的平凡」为设计理念的大精工在东京诞生。1964年,精工向纳沙泰尔天文台精密计时竞赛(Concours Chronométrique International de l'Observatoire de Neuchâtel)发起挑战,提交了多件作品,但最优名次止步于144名(Observatory Chronometer Database)。此后精工苦尝败绩,却屡败屡战,终于于1967年与欧米茄平分秋色,囊括了前25名中的12名,并以Cal. 052101取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本届比赛使瑞士人丢尽了面子,由于缺乏竞争意识的保护主义在作怪,大赛的名次直到次年才公布,并且竟然决定彻底终止这项已经拥有一百多年历史传统的比赛。与追求极致的高精度制表所对应的,是1963年推出的“精工5号盾”系列机械表,它在走平价路线的同时,提出了:1. 防震;2. 自动上链;3.日历;4. 星期历;5. 生活防水五个目标,这也是“五号”名称的由来。1969年,精工7系列机芯出现了,其主要特点是21600秒/时的振频,以及43小时的储能。不过到了1975年,精工大量制造的廉价石英钟表产品不仅重创了瑞士钟表业,也在1975年终结了GS的发展,并在1980年代在日本中断了精工所有机械表的生产。幸运的是,精工在1991年又恢复了机械表的生产。1996年,其继承者7S系列继续保持了7系列平价、精确、耐用的风格,成为精工的核心机芯平台。
以上两个系列的代表机芯:Miyota 8200A和Seiko 7009A,它们日差小(±30秒/日)且稳定、可以完全工业化量产;大三针、自动上链、日期/星期显示及快拨调整,常用的功能一样不少;但它们没有瞬跳、没有停秒、没有动储显示、也没有复杂功能;Miyota 8200A比它的精工7系兄弟多一个手动补链功能。它们将日本产手表的实用主义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手表设计方面,日产手表也走在了国产手表的前列。以精工举例来说,它显著的“精工风格”主要包括以下9点:1. 比其他时标宽1倍的12点时标;2. 多面切割的条钉时标;3. 超镜面研磨的表圈;4. 超镜面研磨的平面以及连续相接的二次曲面的表壳;5. 部分缩进表壳的表柄;6. 平面表盘;7. 多面切割时、分针;8. 超切线表壳侧面形;9. 超逆斜面的表圈侧面和表壳侧面。
西铁城于1997在广州花都设立了一家来料加工企业而后转型为独资公司,精工于1981年和杭州手表厂签订了来料加工贸易合同。这些有着鲜明设计语言、物美价廉的日本手表甫一进入中国市场,就把死抱着统机机芯这一棵救命稻草的国产表厂打的一溃千里、应顾不暇。也正因为此,国产机芯像他们30年前的前辈们一样睁开眼,开始了学习和仿制日本机芯的历程。
日系腕表的回答:实用西铁城8200系列/明珠机芯
作为沿海开放的门户,广州手表厂很早就看到了仿制日本机芯的机会。广州仿制西铁城8200系列而生产的明珠DG28/DG38/DG48系列机芯,已经成为世界上产量最大、使用最广的机芯之一。在原8200系列的基础上,广州手表厂吃透了设计并做出了大量的改进,例如增加停秒、提高振频(21600 ⇨ 28800)从而减小日差提高精度、减小厚度(5.67毫米 ⇨ 4.6毫米)、开发超薄(3.7毫米)纯手动上链机芯、夹板打磨等等。可以说,以广州、南宁(NN系列)为代表的国产表厂,已经将西铁城8200系列做得更加出色,也继承了原版平价可靠实用的特点。
西铁城8200系列/明珠机芯精工7000系列/杭州机芯
相对于老字号兄弟们而言,杭州手表厂是一家年轻的企业。1972年5月,“杭州钟表厂筹建处”成立;1976年1月,更名为“杭州手表厂筹建处”,ZHZ型“西湖牌”手表(统机)进入试产试销;1981年5月,确定“杭州手表厂”厂名。1987年至1994年杭表经历短暂的生产经营谷底彷徨后,从整表向机芯制造转型。杭州的2系列机芯在仿制精工7系列机芯的同时,加入了大量的新功能,例如手动上链、年历、GMT、镂空机芯等等。杭州HZ2189机芯也被广泛用于海外时尚手表的装配当中。
精工7000系列/杭州机芯融合:海鸥ST17机芯
就在海外品牌“挤进来”的同时,国产腕表也在“冲出去”。像前文中的广表、杭表一样,以“海鸥”为品牌制造了中国首枚出口表的天津表厂也成为了其中的主要力量之一:全球每四枚腕表,就有一枚海鸥机芯在里面跳动。这实在是一件既令人振奋、又备感心酸的事实。
ST16机芯于1997年3月成立设计组,融合了西铁城的机芯布局并结合了精工的魔术杆自动上链系统,同原型的8205机芯相比增加了止秒功能。2000年之后在ST16基础机芯上又衍生出多款多功能日历机芯。ST17机芯研发于2001年4月,是以ST16机芯为基础进行的改良国产新机芯。它加大了摆轮的结构,将厚度从5.5毫米减少到3.22毫米,并改进了之前撞摆、跳秒的问题。之后在基础机芯上衍生出多款多功能偏心机芯。此款机芯主要面向出口市场。石英大潮中,各大小表厂纷纷经营不顺而倒闭转产,海鸥品牌则精研创新、深耕海外市场,成为硕果仅存的国资表厂之一。
这块ST1791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它在8205大三针基本功能的基础上,创造性地把小秒挪到了6点位置,并叠加了指针式星期显示功能。同时,在表盘中心加入了日期飞返这一复杂设计。至此,8205已然脱胎换骨了。
融合:海鸥ST17机芯国表余脉:上海R系列
在50-70年代创造出辉煌历史的上海手表厂没能挺过这场石英风暴。按《上海通志》轻工业-钟表节的记载,从1955年成立到1994年,上海手表厂共卖出1.2亿只手表,上缴国家利税超过52亿元。最鼎盛的那几年,每四个戴手表的中国人就有一个戴上海牌。因为市场供应有限,上海牌手表成为了权力的象征。当时流行一句俗语:如果没有上海牌手表,就没有姑娘会嫁给你。当时上海手表厂是国内钟表业的老大哥、国营龙头企业,技术研究人员众多,很多地方的钟表厂都是跑到上海手表学习制表技术。而到了1999年的上海手表厂,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光芒。像全国其他37家手表厂一样,企业沉睡在过去统购统销模式下,生产能力不加节制地“膨胀”,市场的胃口却早被撑得“消化不良”,加上90年代国门打开后,日本的石英表长驱而入,国产机械手表一夜之间全线溃退。上海手表厂、上海手表二厂、上海手表三厂、钻石手表厂等上海主要手表生产厂家在1999年相继宣布“计划内破产改制”,并一夜之间冒出了三、四个互不相认的“上海牌”手表厂。这种结构上的错位带来了品牌经营策略上的矛盾与混乱。有的上海表打着上海的旗号却大量使用外厂、外国产机芯,表款型号混乱,沦为“表壳厂”;有的上海表改头换面、专做出口;有的上海表大量生产机芯、低价粗制只为擭取市场份额;种种乱象,不一而足。在乱象丛生下,“上海牌”的品牌形象和定位被不断模糊、价值也不断稀释流失。五十年奋斗一朝崩塌,令人唏嘘不已。
就是在这样的坎坷当中,国表机芯的血脉仍在不断发展、倔强求生。在80年代SBS手动机芯的基础上,上海手表人将之进化到自动上链机芯R00AD,并最终产生了R10等经典的R系列机芯,还研发出超过80种以上的变体型号。由于那一段混乱的经历,很多研发记录、历史已经亡佚了,甚至连经过整理的机芯型号、图样都一纸难求。这也让我们对这个艰难蜕变的过程知之甚少。我们只能由机芯外观、功能的演进,来一窥它发展的脉络了。
国表余脉:上海R系列国表余脉:上海2L系列
在R系列的基础上,上海机芯又发展出以10毫米大摆轮外露为主要特点的2L系列机芯(例如,2L55机芯又称R55机芯)。关于将摆轮暴露于盘面,矫大羽先生在其1999年申请的专利CN2383090Y《一种前视摆轮的钟表》中这样写到:“摆轮,是机械钟表中最具有声息与动感的部件。看到它不停息地转动,才能唤起人们对时间飞快流逝而倍感珍惜的情感。而以前,摆轮是放置在钟表的背面,只有当打开表盖时,才能目睹飞快摆动的摆轮,才会意识到时间是如此快速地流逝。为了让人们每当见到钟表的瞬间都不忘时间如飞梭的印象,也为了使平静的表面上体现出活生生跳动着的时间信息,我本人进行并完成了一项崭新的设计,将摆轮设计安装在手表的正脸面上,可以让人们每当查看时间的同时,即可看到转动着的摆轮。本设计的目的,是克服以往只有在打开表盖时才能见到摆轮的转动,不能在正面感受到它的存在,从而希望能在见到表面并读得时间的同时,就能观察到钟表的行走状态,唤起对时间的珍惜,又容易发现摆轮故障和便于调校与整理。同时也使此计时器,成为一种富有动感的艺术欣赏品,给人以美的感受。”应该说,将全摆轮暴露在盘面的初衷是美好的,但不久就被国内的商业环境重塑成一件挺有“中国特色”的事情——在那个陀飞轮还非常矜贵的年代,盘面上一个转动的轮轴就是陀飞轮的身份证,而通过将摆轮展示于手表盘面,在视觉上会有一种与陀飞轮异常相似的错觉。这也成为各大电商平台上动辄数百元“陀飞轮”手表的来源。由于外露摆轮与陀飞轮在外观上强烈的相似性,这些机芯大量(在中国组装成表后)漂洋过海,成为国外时装表惯常的选择之一。2L系列机芯在功能性上将国表老机芯彻底玩出了新花样:规范针、大日期、GMT、真两地时、年月星期日历显示等等不一而足。石英危局糜烂至此,老国表尚能有此发展,实在是殊为不易。《后汉书·马援传》有云:“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便是如此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2L31机芯。它在12点位上实现了一个完全独立的小表盘以供读时,这也是真・两地时最奢侈的实现方式了。另外,2L43上令人惊艳的规范针/三针一线,其实也是由12点位上的独立小表盘来实现的。
国表余脉:上海2L系列机械表复兴的先声
国产机芯在内忧外患之下捱过了步履蹒跚的失落20年。国表“老六厂”中的上海、北京,辽宁、广州表厂纷纷转制,南京表厂陨落并为天津表厂所兼并,只有天津表厂仍然是国营企业。斗转轮回后,我们再次回到原点:以日本为师,学习模仿、沉淀创新。与此同时,瑞士制表工业在一个传奇般的黎巴嫩裔犹太人尼古拉斯·海耶克(Nicolas G. Hayek)的领导下,即将吹起机械表复兴的号角。国表又当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时代的缩影:载有天津“女表男用”ST6D机芯的上海牌SHB-S017日月星辰多功能表超
2018年 于 美国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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