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或许也物易人非了,随着岁月的荡涤,在我,一个远方游子的心头,却日渐清晰起来,我所经历的大事也不算少了,可都被时间磨蚀了,然而这些童年的琐事,无论是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却永久,永久的刻印在我的心头。每个人的童年,不都是这样愚呆而神圣吗?
电影《城南旧事》开头
那时候,老北京的胡同又多又乱,石头墙,斑驳破旧,青青的杂草总是从石堆里默默钻出来。七岁的小英子,留黑皮子头,齐刘海下两只圆圆的黑眼睛,水汪汪的,着一身红色的长衫褂儿,一双新布鞋,蹲在井窝子边,她两手托着小小的腮,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在等着谁?打水的人来来往往,打趣的笑:“英子,你在这儿发什么傻?小英子想“我自己心里的事,自己知道。”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冬天又来了…..但是童年一去不返。冬阳下学骆驼咀嚼的傻事,我也不会再做了,可是,我多么想念童年住在北京城南那些景色和人物啊!”捧着这本《城南旧事》,仿佛看见小英子——林海音先生,在海的另一边,遥想半个多世纪前自己在北京城南的生活,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圆,少了懵懂与无知,多了沧桑与坚定,但是一想起那些往事,眼神又回到了自己七岁的样子。
《送别》在耳边奏起,骊歌一曲送别离,相顾却依依。聚虽好,别离悲,世事堪玩味。
我满眼泪影,或许是为着书中苦命的秀贞、妞儿;或许是为英子失去爸爸,那满院落下的花;或许是为她和“小偷”的“等你长大了,我们去看海”无法实现的约定而惋惜;或许是为宋妈的那块溶湿的“驴打滚儿”……又或许是回忆起自己的童年,美好时光一去不返,淡淡的忧伤中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诗意。林海音先生用孩童最纯净的心灵,最天真的眼睛写下这些大人世界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这本书与改编电影《城南旧事》也成为享誉全球的经典作品。
小英子蹲在井窝子边,没有等到她的知心伙伴——妞儿。担心她回家被她爸打,红肿的鞭痕历历在目,英子伤心得捂住了眼睛,手湿了。她多么想和妞儿永远躲在西厢房里,喂小油鸡,荡秋千,听妞儿唱曲儿,转头看到了她的眼泪,两个小伙伴什么话也没说,眼泪都回答了。没了亲爹亲妈的妞儿,被继父鞭打使唤赚钱的妞儿,使小英子成长了,成了她的保护伞。
文章和电影中,英子偷偷牵着妞儿跑到惠安馆,找她的亲妈,就是丢了孩子疯掉的秀贞,母女俩相见,怕惊着外屋的人,又要将她们分离,咬着拳头默默的流眼泪,六年的思念与痛苦全部化成苦咸的泪水和窗外的暴雨,不停的倾落,她们决定逃走,赶最后一趟火车,坐上轮船。火车刺耳的汽笛声划破天际,像一把刀子割下来。
英子目送亲爱的伙伴消失在暴雨中,她好怕,好朋友永远的离开了,多么多么不舍,也好喜,她帮妞儿找到妈妈,终于没人再打她。清脆的童声撕心裂肺的在倾盆大雨中呼唤:“妞儿~妞儿~秀贞~秀贞~”她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情感,一头栽在雨里。
再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爸妈的笑脸堆在面前。一场梦一般,到底是真是假呢?看完《惠安馆的小桂子》的我,心里隐约觉得,在林先生的童年中,妞儿并没有找到妈妈,那是一个真的悲伤的故事,或许,“小英子”真的太想帮助自己的伙伴拥有幸福。书的结尾,林海音先生仿佛听到我的疑惑一样,写了这么一段话:“读者们别问我哪是真是假,我只要读者分享我一点缅怀童年的心情。”看到这,心里更加酸楚,先生笔下的童年故事太动人、太伤感。
幼时的我,和外婆外公在农村长大,回想起来,多么幸运拥有过和城市孩子完全不一样的童年。我喜欢乡下的伙伴们,他们对我很好奇,因为我从城里来,刚开始怯怯的,后来熟到天天滚在一起玩儿。那时,我和英子差不多大。
娇娇是我最好的朋友,长得一点不美,没有英子的妞儿漂亮可爱,她常常蓬头垢面,鼻涕快拖到嘴里,衣服没有一次干干净净的。前几天外婆来家里住,我们聊起多年前的往事,她还像发现宝藏似的急着告诉我,当年小小的我经常一本正经的抱怨:最喜欢和娇娇姐玩儿,就是受不了她那条快流到嘴里的鼻涕!”经常让外婆哈哈大笑。
村里的人都说她妈是神经病,外婆总叮嘱我,少和她玩儿,那个病有遗传。小孩子不懂什么叫“疯”,就像英子的大朋友秀贞,一会儿梦话一会儿醒话,多么有趣。我也不怕,她经常带我干女孩儿不敢干的事,爬树、摘葡萄、捉泥鳅、打枣……
墙太高我不敢跳,她就张开手,自信的说,别怕,元元,我接着呢!偷别人院里刚结的熟葡萄,被发现了,主人拿着笤帚凶神恶煞的追出来,她牵着我闪电般的逃亡,我一边跑心脏都快跳了出嗓子眼儿;她带我下田捉泥鳅,蚂蝗倏的贴上我的皮肉,吓得我魂飞魄散,没等蚂蝗反应过来就抓住它甩出老远……
我们把她家门口硕大的芭蕉叶掰下来,脱光了衣服,裹在自己身上,浑身长了虱子似的扭动不停,嘴里咿咿呀呀的唱,挤眉弄眼,搔首弄姿,逗得娇娇他妈和外婆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了。身上脏,就往旁边的荷塘里一蹲,三下两下就洗干净。
最快乐但最忧伤的童年——《城南旧事》书影琐记娇娇家里穷,很穷,我是知道的。
有一年暑假回乡下,等了好几天都不见老朋友来找我玩儿,心里又急又气。外婆告诉我,娇娇在集市上穿凉席赚钱哪!到了她“赚钱”的地方,看到站在凉席前的娇娇,她还没有制作台高,脚下垫着小板凳,手中飞快的穿针走线,将麻将大小的竹片,一颗一颗整整齐齐的穿好,我盯着她,突然觉得她好像不是我的朋友,而是一个大人!一张凉席五毛钱报酬,差不多得干一天。五毛钱,我买一根冰棍就用完了。那时候的我,第一次见到和我同龄的小孩子,不能去玩儿,没有书读,还要赚钱,就像在大街上卖唱的妞儿,而我,穿着好看的衣裳,被外婆宠着抱在怀里撒娇,能去学校上课,是多么幸福,多么宝贵的儿童时光。
外婆和外公搬出了老家,初中的我也彻底告别了那段乡村童年时光,模仿鲁迅先生写了一篇《我的百草园》,老师让我上台朗读,我几乎哽咽着读完,是明白,再也回不去那个老屋,和见不到教我爬树,在路口送我桃子的娇娇了。后来听说她父亲死了,母亲也改嫁,她的命运现在如何?她会永远记得我吗?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看着这本书,泪如泉涌,小英子的童年唤起了我的童年,那些童年的琐事,无论是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也永久,永久的刻印在了我的心头。
我们好像都回到了小时候,我们都变成了作者笔下的小英子,嫉恶如仇,天真可爱,无忧无虑,拥有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欢乐。但是一次次的别离迫使我们成长,长大了,要听话,要懂事,要去闯练,遇到不会的事,硬着头皮也要去尝试。也许身边亲人早逝,就像小英子(林海音),最爱的父亲离世《爸爸的花儿落了》,童年美梦,顿然破碎,在别人还要照管的年龄,已经负起父亲的责任,每一个进步,都靠自己的力量。
这一曲最快乐但又最忧伤的童年之歌——《城南旧事》,牵出了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宝贵回忆,我们跟随着英子走过她的椿树胡同、帘子胡同、梁家园、城南风光,与她一起缅怀了那一份远离我们好久,好久的童年时光,那么美,那么动人。骊歌反复唱着: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疑。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送别》 弘一法师(李叔同)
电影《城南旧事》插曲
最快乐但最忧伤的童年——《城南旧事》书影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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