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的蜀地,有一条菜场街以“灶君庙街”命名,附近乡村的商贩农民骑着自行车赶赴,押送贩卖着各路家禽。整条街像一个战乱中的村子常年的喧嚣不断。然而在这条市井喧嚣的街尾,共处着一座尼姑庵和小学校,到了这儿,那些街市生意和鼎沸人声就止步于前,获得陡然安静。早年间,一般市民对于金沙庵的出家人和灶君庙小学的读书人,有一种乡土的、怯生生地敬畏。
小学似乎已经是这个世上喧闹、荒唐滑稽、无法无天的巅峰了。而这所霸了人家庵堂的学校还有一种空寂的、远上寒山的孤独。瓦缝里的蒿草,水池边的苍苔,裸露蔑片的泥墙,梁上经年的尘埃以及从隔壁金沙庵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香烟和诵经,常常使学校脱离了它的时代。三十几年后,学校已全归了尼姑庵,整条灶君庙街都变换成时尚的建筑了,有人冒雨在金沙庵驻足,要把对母校的怀念倾注给它。
据说,1980年的五年级一班有个以脑袋大,头发稀疏,自幼就有秃顶危险的小个子男生名叫唐兵,还总穿老式裤子,裤腰几乎提到腋下,扎在一件白布衬衫外面,巨大的皮带扣当胸闪耀。这种伟大领袖的影子里,大概寄托着家里人对他的期望,但他显然从来就使他们失望,功课坏,纪律坏,操行坏,老师们对他的脸色也坏。但由此也可以知道他绝不是个乏味的人。比如他有一些偏执的思维,有一些神秘的习惯以及因此而表达的一些荒诞却微妙的见解……他诸般令大人失望的劣迹,恰是他流传在同窗同侪中的美谈。
站在母校的旧址上,由唐兵展开的同学少年之往事,刚寻得往昔的蛛丝马迹,却一抬头,忽意识到母校荡然无存,那段过往“年事已高”,但又有“青春的余痕”。
这是由作者故园风雨前记录在散文集《巷里林泉》中的一个片段,用作者自己的话说,她躯体借寓在20世纪末的老楼里,精神好像也沉迷于寂静狭小的一偏,世界变化那么急却不大理会它,作为活人有点儿失职,又绝不淡泊,物质非物质的惦记着太多,但所有欲望归纳下来,无非是爱草木,恨流年。
书中还有一篇,作者路遇一棵花团锦簇的木芙蓉,本来有事,闹心着急赶路,但在树下一停,居然散漫了,不仅觉得事情可以缓缓,连生活态度都发生了动摇,意识到焦虑的本质并不是对人生抱有超强的责任心,而是根本没有责任心,是一种急于解除与世人的关系,急于逃脱,急于赶赴与自己厮守的愿望。焦虑的人虽然做事情往往周密,内心的潜台词却是极其消极的——我干得这么好,就让我赎身了吧?也许他并不那么反感自己为之焦虑的那些事儿,甚至做起来也有意趣,也能看到美。但他终究是要从生活里开溜的。
一本好书,自然的让人浸入那片纯情,置身那片乡土。这本《巷里林泉》推荐给你。尘世喧嚣,人们步履匆匆,当我们踏着光影忽然对眼前的一草一木驻足感叹似水流年,或许有人来问“戏有点儿过了吧?”我们只得承认“过了,过了。”但实际上表达不了千一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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