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堂,你可安好?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风无尽地吹着,天也阴郁着,积了几天的云黑压压一片。几点墨鸦环绕着墓地上空,使这本就沉闷的天气显得愈发死寂。
阔别三年,又一次来到你的墓前。拨开坟前凌乱的杂草,那深刻在我心头的碑文露了出来。我轻轻抚过墓前的石碑,一丝凉意顺着手指传到心田。那是你在呼唤我吗,我的母亲?
扫开一片地,摆上平日你爱吃的果子,我席地而坐,开始与你难得的交谈。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春
冬日刚刚过去,冷意还未完全消散,山上早有了些绿色。杨柳早早吐出了嫩芽,地下的笋儿也没等雷声过后,就迫不及待地钻出了地。地里的油菜花,绿油油的,可爱极了。
如此生机盎然的春天,当是我们学习的好时机。我因身体缘故,三岁才始学话,近四岁才能走路。故而比别人笨了许多,入学也晚了一年。初始入学时,我并不是如现在这般热爱学习。逃课,不写作业,课堂捣乱,上课走神……几乎事事有我。
那年你刚打工回家,还未放松放松,就接到学校发来我逃学的通知。你毅然决定留在村里,照看我读书。那时的我很调皮,学习从不主动,一天到晚只顾自己玩得尽兴。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叮——熬过一整个下午枯燥的课堂,期待已久的放学铃声终于响了。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奔向校门。我也不例外,抄起书包就往外跑。出了校门,我并未立即回家,而是跟着一群孩子朝着河边跑去。
河边的路很远,我们那又是大山腹地的农村,不比大路平坦。小路的崎岖难行,反而让我异常喜欢。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丝毫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村里的河很宽,村民为了方便渡河,在河里放置了几块青石。青石看着光滑极了,表面还生了些许青苔。
咕咚——一不留神,我便踩滑了青石,跌入水中。同行的孩子们慌了神,一个个都都傻了眼,看着水里的我挣扎着,不知道要做什么。“找棍子,找棍子,俺们把她拉上来!”一个男孩边叫喊着,边找寻着棍子……
他们把棍子伸了过来,慌乱中我也总算抓到了棍子端处。一番挣扎后,我终究是得救了。上岸,拧了拧湿透了的衣服,看着全是水的书包,思忱着,这回完了。伙伴们帮我把书拿出来摊在石头上,借着黄昏的余晖,晒了晒。
天很快就黑了,我们收拾好东西,就跑了回去。你早早准备了晚饭,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等着你那调皮的孩子回来。看着浑身半干的我,你什么也没说,拿了件棉袄,给我披上。
吃完晚饭,你烧了一大锅开水,给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就让我先去睡了。许是着凉的缘故,我一直咳嗽,被窝的温暖,难以让我那冻凉的身体暖和起来。
吱——不知咳嗽了多久,你推门而入,端着一碗姜汤。你一边吹着姜汤,一边喂着我,嘴里念叨着什么。岁月无情地将你变得粗糙,看着你那树皮般皱皱的双手,那时懵懂的我眼角开始湿润,滴落了几滴泪珠在那碗姜汤里。
你无言的关爱,触动了我那颗顽劣的心。我开始认真学习,也不再考试交着白卷,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夏
初次认真学习的我,开始渐渐体会到学习的快乐。成绩也慢慢上升,期末考试,我由年级倒数第一成功逆袭到正数第一,惊到了同学,惊到了老师,也惊到了我自己。
夏中,地里的杂草正浓。清晨,叶上的露珠还未完全消散,你便背着锄头,带着我来到地里除草。你挥着锄头,哈着腰,很快,一片杂草就被拔得干干净净。我拿出作业本,一屁股坐在你堆起来的杂草垛上,开始写写画画。
很快到了中午,你拿出一块大大圆圆的干饼,掰成一大一小两半,把大的递给了我。“妈妈,为什么我们的饼不一样大?”我疑惑着。
“妈妈早饭吃的有点多,现在不饿,还撑得很呢。”你笑着回答,抬手拂了拂脸上的汗水。后来我才知道,哪里是你不饿啊,那不过是你怕我饿着,编出的谎言罢了。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我继续写着作业,你仍旧挥着锄头。就这样,过了一下午。回去的路上,你依旧背着锄头朝前迈去,我在后边跟着。
来到村口坝埂大桥,像往常一样,你放下锄头,拉着我坐在桥头青石上休息,给我讲述你小时候求学的故事。故事讲到一半,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毛抽,递给我。
“毛抽,是毛抽!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你说,年年这个季节,我都会去地里抽一堆毛抽回来。锄地时,你看到田埂上毛抽正密,便顺手抽了一把来。
听到地里的毛抽很多,第二天一放学,我便屁颠屁颠地跑到地里拔毛抽。然而地里的毛抽并不是像你说的那般多。我找了好久,才抽到几根。这才知道,原来你是寻了好久才搜集到那一把毛抽,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吃这个……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秋
为了维持生计、供应两个孩子读书,你不得以出外打工。你在外头奔波劳累,我在家中日思夜盼,盼你归来。
可能是老天听到我对你的呼唤了吧,那年夏末,你回来了,还告诉我,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我为此高兴不已,却不知危难将至。你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却带回一个足以摧毁我们整个家庭的噩耗。你被查出癌症晚期,不做手术的话最多还能撑一个月。你一心努力工作,跟爸爸一起撑起我与弟弟头顶的一片天,哪晓得老天竟跟你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千拼万凑,总算凑齐费用,把手术做了。不幸的是,你所患的病,属于淋巴瘤系列,极易复发转移,术后多年来也是不断复发,最终转至骨癌。
2015年末,经过多年化疗的你,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几乎全身瘫痪。躺在病床上,你每晚深夜痛苦呻吟着。你恐时日无多,那段时间跟我们聊的异常多,一点也不同于过去你那总是无言的爱。
此时,你如秋季落叶般无奈,想留下来继续点缀那一方天地,却只能无可奈何地随风而去,飘零落寞。
2016年正月的一个午夜,你在发出人生的最后一次呻吟后离世。你永远的闭上了双眼,沉睡在这你既眷恋又渴望脱离的世间。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冬
葬礼持续了一周。
送你上山,跪在坟前的我,只能强忍着泪水,眼睁睁地看着大人们把你的棺椁下墓。
此后一两年,我便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寻不着方向,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总感觉你还在我身边。
每逢夜深人静,我总能想起当初你的教诲。你说人活于世,不应只是吃白干饭,而应做些有价值有意义的事情;你常说:“成人不自在,自在莫成人”,既然选择为人,就应担起自己的责任;你说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与其抱怨是非,不如笑对人生,短暂却起码不会后悔……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恍恍惚惚,三年已过,又一次的来到你的墓前,心里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平静。掏出自家酿制的花酒,我决定今天醉一回。今年的冬季异常寒冷,如今已是晚冬,初春即将来临,你坟头的雪,还未完全融尽。呼——一阵寒风吹来,竟是这般冷。我抖擞抖擞腿脚,站了起来。
临行前,我回望了一眼你的坟头,好似看到了你的微笑。天,也没那么冷了。
你走了,坟墓虽埋葬了你的身体,但我却永不会停歇对你的回忆。你是我留不住的惋惜,我便只能不负你的希冀。你将在我心中,直至永远。
如此寒冷的冬季,远在天堂,你是否安好?
远在天堂,你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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