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到傍晚时分,小城街道两侧停满了收割机。这些收割机,大都是外地来的。每年夏收之时,这些流动的收割机,从东收割到西,形成六月中国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天气好时,不消一周的时间,川道山塬上的麦子全部收割完毕。麻利一点的人,早把麦子晾晒完毕,颗粒归仓,早早就成了忙毕人。时代发展了,原先繁复辛苦的夏忙,现在似乎成了人们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以及对农耕文明的惬意实践。
在我的童年时期,一到夏忙时节,家家户户没日没夜,趁着天晴之时,抢割抢收麦子,唯恐一年的收成遭受一点损失。那个时候,每一户人家种的麦子比较多,为了抢时间,家里缺少精壮劳动力的,大都会花钱请麦客前来割麦子。
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麦客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名词。我们这里的麦客,大都是从甘肃下来的。甘肃来的麦客,吃苦能耐劳,干活不惜力。他们生活节俭,随身携带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从老家带来的炒面。饿了,就吃一口炒面,喝一口水。正因为这样,人们把这些从甘肃下来的麦客,亲切地称呼为“炒面客”。
麦客是一种靠买苦力职业。当然,合格的麦客,一定有着一手割麦的好手艺。普通人一天割一亩麦子,算是很厉害的了,而麦客,一天割二亩地,也不算什么事。
夏收进入高潮之际,成群结队的麦客,手拿镰刀,一大早,就聚集在县城人流多的地方,等待着雇主。急着收割麦子的雇主,三言两语和麦客讲好价格,骑着车,火急火燎就奔赴麦地,开始抢收麦子。
农村人朴实厚道,主家吃啥,麦客就吃啥。由于麦客劳动量大,耗体力,一般情况下,饭量很大。主家呢,绝不难为麦客,饭菜从不限量,吃饱为止。麦客为了多挣钱,从不惜自己的好力气。从早到晚,一把镰刀,一条擦汗的毛巾,一个泡着浓茶的水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麦客不会偷懒歇息。主家把饭菜送到地头,他们三下五除二,草草吃完饭,趁着烈日头,继续抢割麦子。待到把主家的麦子割完,在田间地头走上一遭,大概就知道这块地有多少亩。塬上的农村人,知道麦客是下苦人,结账的时候都很利索。麦客拿着辛苦钱,稍作休息,背着镰刀,褡裢着准备在路上吃的炒面,继续寻找下一个主家。
从五月份中下旬开始,麦客像候鸟一样,从东向西,浩浩荡荡,随着一路麦黄,直到六月底七月初,才会返回甘肃老家,继续收割自家的麦子。这长达一个半多月的夏收时长,麦客的汗水洒遍了田地,他们在收获劳动所带来的经济收入外,与此同时,也把他们身上蕴藏着的吃苦耐劳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每年夏收之时,村子里缺劳动力的人家,或者家里经济情况相对好一些的,都会请麦客割麦子。长此以往,村里有关麦客的一些的传闻也是屡见不鲜。听的最多的都是一些类似笑话的事情。比如,有一户人家请来了一个麦客。此麦客其貌不扬,面色黝黑。他一整天能割三亩麦子,很能干,不过,他也能吃,据主家传言,这个麦客一顿饭能吃半盆面(老家用盆子和面,比碗大的多)。主家蒸的馍馍,不够麦客一个人吃。麦客大都是好饭量,但像这个麦客这样能吃,实在有点夸张。还有,麦客随遇而安,走到哪就歇息到哪。有一个麦客,劳作了一天,实在太累,谢绝了主家让他歇息在牛房的炕上,而是睡在了打麦场旁的麦草垛旁。半夜里,下了一场雷阵雨,愣是没有把麦客惊醒。
大概是2000年后,随着社会的发展,机械化收割的普及,麦客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麦客这一有着鲜明时代气息的职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时至今日,每到夏收之时,我的眼前总会不由自主地闪现出脸色黝黑,戴着草帽,背着镰刀,现在早已消失的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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