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岄吩咐童九去请耿先生,又吩咐宁俞打温水给清儿洗脸,还不忘吩咐厨房为清儿备下稀粥。做完这些他便急切进屋,但见清儿脸色煞白,吓了一跳,立时去抚她额头:“怎得如此严重?”
“酒……酒有问题。”清儿已然浑身冰凉,冷汗涔涔。她虽喝不得酒,但不过醉倒不省人事罢了,却不曾如现在这般,心跳加快,呼吸如被扼住一般,喘气不得。霎时间,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她怕,怕极了。她并不怕死,不过她不舍童岄,不舍师父,更不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没想到,自她来到济城便处处留意,事事小心,还是遭了人算计。
“清儿……清儿你别吓我,你撑着些。”童岄已然不知所措,慌乱中只得冲出门去喊耿先生。
素来千军过处皆可处变不惊的童岄,唯独在遇清儿之事,一次次慌乱不堪!童岄自知如此不可,却如何都稳不住心绪。
在这乱世里,他唯一在乎的,珍重的,只剩清儿一人而已。
彼时清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却青紫。赵婆子进到屋里,直接跌跪在床边连声唤她:“夫人,这可怎么好。”
幸而,耿先生与童府一直毗邻而居,来得较快。他本以为夫人不过宿醉未醒,但见清儿这般症状,意识到事情严重。耿先生二话没说,放下药箱,便去探清儿气息,搭了脉,心中已有判断,立时取出银针扎在清儿胳膊和胸口几处大穴上,逐渐用力,慢慢将银针送入穴位深处。
彼时,童岄俯身瞧着耿先生为清儿施针,一针,两针,三针扎下去,他的心被揪得紧紧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双眉头早死死拧在一起。
这些人表面不敬清儿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一次两次的隐忍,竟然纵的他们敢在清儿酒里做手脚。童岄想到此处,不禁握紧了双拳,双目通红似要喷出火来。
耿先生凝神静气为清儿施针,边下针边瞧着她面色。但见她面色慢慢由白转红,立时将银针一一拔出来,拔到最后一针时,清儿有了反应,翻起身便大口大口吐了起来。
“拿盆来。”耿先生扶着清儿,冲宁俞喊到。宁俞反应过来,立时将桌上的盆子递了过去。又一手帮耿先生扶着清儿,一手与童岄一起轻拍清儿后背,怕她呛到。
清儿将胃里昨夜未消化的酒水,和不多的食物,茶水一齐吐了出来。胸口方才紧紧堵滞的感觉,仿若一下子便散开了,呼吸也顺畅开来。清儿精神一松,整个人跌回枕上,额上便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再瞧她脸色已然回转,就连嘴唇乌青色也退了。
童岄整个人松下口气,不禁瘫坐在床上。他死死握着清儿的手,感受着她匀称的呼吸,极力平复着心情。
关心则乱,方才他险些稳不住!
清儿一半吐在地上,一半吐在盆里,难闻的酒气一时散开,味道却怪怪的。
“把门窗打开,让夫人透透气。”耿先生吩咐道。童九去开窗,赵婆子遣来宁湘和两个丫头收拾清儿方才吐出的秽物,自己则和宁俞为清儿擦脸,擦头发。
虽说清儿恢复如常,却见童岄面色铁青,沉声问道:“清儿可是中毒?”
“非是中毒。”耿先生摇头,“这酒发酵时日尚短,最是烈酒。若常人喝了不过难受几日罢了,奈何夫人体质有异,自身对酒水无法吸收吐纳,才至呼吸不畅……如今即都吐出来,便无事了。”
“发酵时日尚短……”童岄看了眼清儿,眼睛旋即闪过一丝狠厉,吼道,“来人。”
这一嗓子无疑吓得宁俞和赵婆子接连跌跪在地,就连童九都吓得一哆嗦,连忙上前作揖。
“少主。”
“让外面做活的都停下,让所有人到院子里等着问话。”
“是,少主。”
“婆婆,府里昨晚喝得酒都来自何处?”童岄看向赵婆子,将声音放低问到。
“回少主,府里自酿的酒是不够的,又在外采买了几坛。”赵婆子回道,“还有,还有昨日宾客盈门,有几家是带了酒做贺礼的,亦喝了几坛……”说着便看向宁俞,似是求证。
宁俞旋即回道:“夫人说捡好酒给众人同品,剩下便都放在库房,各府礼单在这。”宁俞说罢,便去桌案抱了礼单递给童岄,“这是昨日各府送来的礼单,本等着夫人过目的。”
童岄扫了眼厚厚一沓礼单,未去接。只问宁俞:“你可还记得,昨晚你手上那坛酒,是在外采买的,还是府里送来的?”
童岄问到这里,宁俞倒是愣了一愣,努力回忆道:“那酒是从丫头手里接过来的。”
“哪个丫头?”童岄说着便走到院子里,众人也都跟了出去,但见丫头婆子还有小厮跪了一院子。
“昨夜夫人喝的那坛酒,是从哪个丫头手里递过来的?”童岄环顾四周,沉声问到。他不怒而威的脸色将众人吓的连连磕头,他们素知少主仁厚,从未见他如此面色,皆意识到事情严重。那个丫头更是吓得前言不搭后语。
昨夜喝得酒全都整齐摆在案上,她不过顺手一拿,且酒坛子都一般无二。耿先生与童九去席间将剩酒一一闻过,未再发现一坛有异的酒,只得回来冲童岄摇头。
童岄心下已然明了,昨夜那个人或并不想要清儿性命,他知清儿不能饮酒,便想借此试探深浅,又想让清儿当众出出丑!遂趁着人多乱杂,带进来两坛新酒,又趁人不注意混在清儿桌上。
当真混账!童岄心内又拱起一股怒火。此事已无从察起,但他又不能重重拿起轻轻放下……遂又看向众人。
“少主明查,我们大伙都是自小生在府里长在府里的,在童府过了一辈子,决不会有二心,更不会谋害夫人。”
“是的,少主。”赵婆子也立时跪在童岄身前,求情道,“这府里老老少少是绝不会对少主和夫人有二心的,还请少主明查。”
童岄顿了顿:“我知诸位皆对童家忠心耿耿,我自始至终也未怀疑过任何一人。不过,你们护主不利,竟让歹人有机可乘,险些害了夫人性命,此罪难免。每人去领五下鞭笞。日后无论是外面采买,还是各府送来的衣物,吃食,酒水都要一一验过,须得小心再小心才是。”
“谢少主,奴婢谨记。”
“童九,你把消息放出去,让各府都知道。就说有人以酒谋害夫人性命,必将彻查到底。”
“是,少主。”
“少主,这院子?”赵婆子看着收拾一半的院子问到。
“收了吧。”
“是,少主。”
此事,已然无法去查,各府昨夜本是来贺喜,其中牵扯关系复杂,根本无法大张旗鼓去查,若要硬查,怕会伤了忠臣的心。这个人已然看透这点,才敢如此做,做的滴水不漏。有这样一人放在身边,当真不令人心安!童岄不禁又握了握双拳,担心起清儿。
是他同师父求娶清儿,却一次次都没有护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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