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啊？”
“不知道。”
“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吧？”
“也许吧。”
“那，如果我比你先走，我会变成星星看着你的。”
“说什么胡话。”
“我说真的。”
夏舟躺在白色病房的床上，桌子上放了一束满天星。
最近她的情况好像更糟糕了一些，她甚至不敢起身，严重的时候她的身体每分每秒都在疼痛，痛得彻骨。
病房的门开了，夏舟下意识地侧过头，突然鼻腔内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暖流。
夏妈妈赶紧小跑过来，抽出柜子抽屉里的无菌纱布。
“小舟，怎么又流鼻血了。”
夏舟抬手用纱布捂住鼻子，勉强地笑了笑。这样的场景，已经在她的生命中重复上演无数遍了。
好在这次血止得很快，她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看妈妈今天给你带了些什么好吃的！”夏妈妈打开保温饭盒，把一个一个小盒子摆在桌子上。
如若没有病痛，夏舟大概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吧？
她看着桌子上摆的饭菜，猪肝，黑豆，蛋黄，无一不是在白血病人的饮食范围内。
如若不是知道这些，她倒也真能心情愉快地将这些餐食吃个七七八八。
“今天我出门的时候碰见周竞了，这孩子还跟我打听你的状况。”夏妈妈把沾了血的纱布扔进垃圾桶，“他说最近比较忙，等有空的时候再来看看你。”
“小舟，不是我说你，这么好的男孩子你可得把握住呀！”
夏舟用筷子戳戳饭盒里热腾腾的炒猪肝，“妈，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人家。”
夏妈妈转过身来“呸呸呸！”
“小舟，你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我今天给你爸打了个电话，他说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
“我们两个虽然离婚了，但你还是你爸的女儿。”
“妈——”夏舟放下筷子，打断了夏妈妈的话。
在很多事情面前，我们不得不承认事实有些碍眼。
夏舟轻轻地，轻轻地说：“别对他抱有幻想了，行吗？”
当初夏妈妈以为他值得托付，最后却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奋斗了许多年。
那个她甚至都没见过几面的不同姓的爸爸，真的值得托付吗？
夏舟坐在轮椅上，在靠窗的地方晒太阳。
今天天气微微好，阳光不会太强，不会灼伤。
“小舟。”周竞走到窗前，怀里是一束白色的满天星。
夏舟朝他笑笑，“你怎么来了。”
周竞把满天星轻轻地放到她怀里，他用柔软的透明包装袋把花套在里面，她太脆弱了，他不知道那些会掉落的花瓣花粉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最近手头的工作都忙得差不多了，当然要来看看你”
周竞蹲下身来，温暖的大手覆盖在她瘦弱的手上。
“刚刚去问了医生，他说你前几次化疗都很配合。小舟很棒，想要什么奖励呢？”他的语气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孩。
夏舟咯咯地笑了，“可以吃火锅吗？”
“好，等你好起来了，我就带你去吃。”
此刻的夏舟特别像一个求知的孩子，她的眼睛里都是对那个答案的急迫，她盯着他好看的脸，一字一顿地问他：“我有可能好起来吗？”
她感觉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面前的这个人说：“一定会的。”
可是我好怕。
夏舟这样想着，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从来都无惧死去，她只是害怕，那么深的期望落空而已。
夏舟今年二十八岁，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一把把药片中度过。如果不是这场磨难，她和她眼前的人或许已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她听别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可是现在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那座坟墓，但她又害怕，会拖累那个人在这座坟墓里不得超生。
她探过头去吻了吻周竞的脸颊，她真的很想一直吻下去。
“今晚可以陪我看星星吗？我最喜欢的星星。”
“当然可以。”
周竞和她一起等到天黑。
在这座城市里原来真的可以看到星星。
周竞一抬头，窗子外的天幕上星光璀璨。
夏舟轻轻侧过头来看他的轮廓。
“你说，星星离我们有多远啊？”
“不知道。”周竞看着这一片天空，那些光好像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吧？”
“也许吧。”
“那，如果我比你先走，你不要难过，我会变成星星看着你的。”
周竞听了呆滞了一下，然后机械地转过头，看她黑暗中瘦削的脸。
“说什么胡话。”
“我说真的。”
夏舟望着星星笑了，“世间的一切都是守恒的，如果将来我不能以人的方式存在，那我会化成星星，看着地上的你们幸福。”
她伸出手指着天空一块暗淡无星的地方，“你看！那儿啊，就是夏舟星要待的地方。”
周竞没有说话，黑暗中那个坚毅的男子，左脸划过一滴冰冷的泪。
那个晚上夏舟失眠了，她很想做一个关于星星的梦，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周竞还记得夏舟离开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
接到夏妈妈的电话赶到医院时，他只能透过白布看到她微微的轮廓。
那个很喜欢星星的女孩被星星召唤走了。
某个夜晚他加班结束回家，抬起头来，天空星罗棋布。
嘿，夏舟星，你在看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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