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时候,若清看着镜子中乱糟糟的自己,“别灰心,或许三十岁的时候,你的生活依旧是一团乱麻。”
一、如梦
换好衣服,打开门,微暖的光触着她的皮肤,她在阳光下白得发亮。如果说这两年来她每天有最享受的片刻,那清晨,一定位列前茅。耳机在手边摇曳,她轻轻取出,任音乐的暖流从耳道开始宕延。清晨是风,是雨,是雾,周边是嘈杂,还是无奈,亦或悲戚,都与她无关。
这次没告诉父母,悄悄地回青镇,只是想缓一缓。自己的生活像一团乱麻,总觉得缺了些东西。城市的繁华街景,一入眼便易被吸入,也易让人厌倦。
春草映衬处陡峭的路,总是在风雨之夕悄然入梦,可梦,永远止在黑色身影的逃窜里,模糊不堪。
她喜欢晨,晨也喜欢她。她这么觉得。
晨只是若清自己为那个黑影起的名字。这样一来,梦或许会变得浪漫一些。
回青镇以后,重复的梦境便多次出现,只是晨的手边,牵着另一个人,那个人却面容清晰。
“这不就是昨天饭馆里的那个女孩吗?”她对自己说。“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假想情敌了!”笑了笑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却还是想一探究竟。第二天早晨,她又来到那个饭馆,女孩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她主动走过去,还没开口,女孩便说:“若清,回来了。去过南河陂了吗?”
二、 初醒
若清一脸惊诧,但梦中的画面却完全清晰了。回忆像铅似的往心里灌:
你看的那个人,第一眼,最后一眼,都值得铭记,第一眼是他,最后一眼也便是他。
两年前,她是大四的学生。找了一天的工作,却屡屡碰壁。下公交车的时候,迷迷糊糊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一屁股蹲在地上。刚想借此发挥,大发一顿脾气。抬起眼,却看见了无比代表性的笑容,是吴晨。
高中二年级,他忽然消失不见,留下了她和他满天飞的绯闻,不见踪迹。她也因此转学,带着一肚子的愤恨与感伤。
想一走了之,却被他一把拉住了。在微雨的黄昏,她被拉着上了公交车。即使这几年里,她有很多怨恨和伤感,却仍然在年久的时间里积累了信任感,或许是体育老师想一脚踢飞足球的时候她刚好站在那里,而最后骨折的,却是吴晨的手臂;或许是下课后低头趴在课桌上给自己讲话时淡淡的香皂味还散在烟草味之外,让人安心。
南河陂是他们的终点站,那里是一个废弃的露天体育场,在那个高台上,他们曾经看过很多青镇的很多风景。秋夜里深邃的星空,芦苇从里的萤火虫,还有火堆里烤红薯的香味。
也许是看见了她眼睛里的期待,他拿出一张照片。“当时爷爷去世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待在学校的必要了。可刚走没两天,就被人骗走了钱。当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流浪狗,后来遇见一个女孩,她教我在被人骗的世界里怎么去适应规则,现在混得还算不错,她是我女朋友。”他拿起照片,刻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什么意义上的混得不错呢?”
“有些事你不用知道。工作可以慢慢找。你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没去做,也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呢,你应该活得自由些!”
“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猜的。你应该毕业了,这时候肯定正在找工作。”
无数的话在她心里翻滚,也许此刻,一阵雷声或者一阵暴雨,都能让若清找到合适的理由去拥抱他。她不在意之前的种种,只想将隐匿在心里很久的拥抱送给他。
空气无比安静,夜也很安静。若清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有些事不做,会后悔一辈子吧!
她慢慢地靠近他,手轻轻缠上他的颈间,脚尖踮起。他的额头在微微发热。“所以,这就是重逢后你要说的了。为什么变成这样。” 一句话未完,泪早已从眼眶滚落。她贴近他,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一开始还在抗拒的他,慢慢地,修长又纤细的手指围在她的腰间,越来越紧,他们似乎拼尽全力,就能缩小彼此间的差距。
可毕竟他们隔得太远了,吴晨想。空间上,没有一天安定的旅店,飘摇的生活,或许都不算什么,但时间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错开的,就永远的错开了。落后一步,你就永远跟在她的后面,一步一步错开,不过一个已经在尽头,另一个,从原点横向衍开。他们只能,遥遥相望。
体育场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女孩和那一群人一起,逆着月亮的一缕柔光而入。他忽然放开了手,“走吧。” 那束光在他的脸颊找到尽头。他推开她,将自己的外套放在她手里。
“她来找我了,你走吧,好好生活,自由点。” 她跑了出去,在那伙人到达之前,就来到那堵墙边,他们经常从这里翻进翻出。她知道衣服意味着什么,那包海洛因就放在外套里,结束他的人生是那么易如反掌的一件事,翻出去,到警局,一切就都结束了。
一声尖锐的叫声从墙头传来,一只猫忽然跳出来,蹲在墙头,朝着自己狠狠地扑了过来,似乎天空完全黑了,没有月亮的柔光。
三、沉沦
“梦醒了,还好是梦。”
三十岁的时候,或许你的生活还是一团乱麻。收拾好东西,若清一路狂奔,到了公交站。半个小时过去了,车依然没停。
“师傅,我去正东大厦,还没到吗?”
“姑娘,我们的终点站是青河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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