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要幸福啊

01

贝贝出嫁的喜酒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今天就到了去喝贝贝喜酒的日子。

三天前跟母亲通电话，确认老家人去不去？去多少人？都谁去？

昨天再次跟父母通话，问怎么安排和几点出发？得到的答复是老一辈父亲和母亲作为代表都去，其他大哥二哥嫂子，大姐，弟妹等等都去。

约好了尽量早出发，中午在那里吃饭，父亲嘱咐我和燕子侄女尽量早点回家，大部队一起去。

作为不以娃不醒为理由，会睡懒觉的一辈，等到我和燕子开始出发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电话里，他们早已等不及，提前赶去了。

路上，燕子还说，二姑，要不要跟我爸说一声，到了那里不要哭，我爸太肯哭了，燕子说。

我说，算了吧，说也没有用。

想想到了那里，见了二姐留下的三个孩子，老房子老院子，睹物思人，虽说是贝贝要出嫁了，这是喜事，可是一家人又如何能够忍住眼泪，这许多年堆积在心里的眼泪和思念，怎么能忍得住呢。

这边我们狠踩油门，其实老家到贝贝家里也就二十分钟路程，我们全程一共也就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样子，一路上和燕子聊天，聊贝贝，聊这三个孩子，这些年没爹没妈的不容易。

这边才到巷子里呢，贝贝穿了一个大号的黑色羽绒服，已经迎着我们的车走过来了，眼睛哭的红肿着。

不说也知道，大部队到了，一大家子人肯定都哭上了，我赶紧抱着米娃笑着进家，往里走，还没进屋呢，就看见父亲和母亲出来了，站在门口，都在搓眼睛，让米娃叫姥爷姥姥。

父亲看见米娃，挤出笑脸来，母亲也笑着逗米娃一声，我继续往里走，进了屋里，就看见大哥二哥，二嫂，大姐，侄女，弟妹等等都各自在屋里抹眼泪呢，也都不说话的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贝贝眼睛红红的，贝贝的弟弟看见我，直接站在门外对着东面没人的地方，泪流满面的抽噎起来。

我赶紧抱着米娃逗各个人，这边让叫舅舅，那边让叫舅妈，然后一个姐姐，又一个姐姐，然后一圈姐姐叫下来，米娃都累得不愿意叫了，好几个都是表姐姐呢。

后来回家后，母亲说，你没有去之前，没有一个笑的，三个孩子一看见我们来了，都哭了，所有的人都哭了，能不哭吗？

后来女人们开始聊天，燕子和我都带了孩子，有孩子就热闹多了，一边逗孩子，一边聊着天，气氛慢慢就好起来一点了。

我看了一下房子和院子，几年前贝贝的奶奶眼睛看不见动手术的时候，我曾经来过一次，还是几年前的样子，院墙低矮也破败着，东面锅屋的墙红砖和着白灰垒的，还裸露着原来的样子，正屋里靠西墙有一套衣橱，应该还是二姐二三十年前嫁过来的时候的嫁妆，已经灰尘和油污满面的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了。

用回来的路上燕子的话说，墙面油光光，橱子油光光，沙发油光光。

你想想一个看不见的八十多的老太太住的房子，能怎么样，我二姑去世后，贝贝奶奶就搬过来了，那时候还能看见，十五六年前的样子，一个老太太照顾两个孩子都够呛，根本不可能收拾房子，还是我二姑死时候的样子，燕子说。

我还记得我二姑死时候的样子，燕子说，然后就不说话了。

其实我也能记得一些，虽然当时孩子小，我没有去，但是后来听说了一些。我也什么都没说。

02

贝贝的小叔

我们要离开的时候，长辈们先出去的，我抱着米娃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有个人在跟家里人告别后，转身在擦眼泪。

再走近一些，一看，应该是贝贝小叔了，俨然跟去世的二姐夫有六七分像。

走进了些，看见母亲，叫了个婶子，母亲说，多亏了你，几个孩子都给养大了，让你操心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你有功了啊！

一开始燕子说，贝贝告诉我，说他小叔给她操办酒席，收的礼金就不给她了，燕子说，我要不要跟我爸说一声，钱少封一些，一半封礼金，一半给贝贝也行啊，要不贝贝也捞不着。

我说燕子，家里长辈有长辈的考虑，不要说了，怎么说他小叔能给她操办就得说不错了，还有她弟弟妹妹的事情呢，先不说花钱，有人操心就不孬，家里人要是都不封礼金，可说不过去，至于钱，咱们几个直接给贝贝，那边家里人，想怎么办怎么办吧。

我们走的时候，贝贝说，我小叔说了，他拿出一万元钱来办事，要是收不了一万，他就给赔上，要是超过了一万，他把本拿出来，多了的给我弟弟。我小叔还给我买了个洗衣机，贝贝说。

在这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贝贝的弟弟找了女朋友，且他小叔也给操持着定亲了，今天看见那个女孩子了，很老实的一个女孩子，怀孕也已经七个月了。

更让人欣慰的是，贝贝小叔用贝贝爸爸的死亡赔偿金，自己又给添了一些，一次性全款给贝贝的弟弟买了一套小产权房子，在定亲的时候就已经给办理好了。

无论怎样，贝贝的小叔能做到这样，且到今天，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贝贝要出嫁了，二贝读了大专，贝贝弟弟马上就要有孩子了，而且这次再见，跟几年前那是真的长大和懂事很多了。

一家人，难过是难过在想起了服毒自杀的二姐，想起了这些年两个家庭几乎没有了任何来往，三个孩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母亲一直反复说。

贝贝的小叔真不瓤！母亲说，你想想，贝贝大爷也去世了，弟兄仨就剩这一个了，过去的事，随他谁对谁错，母亲说，这回就不瓤，真不瓤。

03

再说二姐

晚上吃饭，玉玉问我说，妈，贝贝姐姐喜宴办的怎么样？

我简单跟她说了一下，说了一家人一起哭的都不做声，说了她弟弟妹妹的现状。

他们妈妈当初为什么要自杀？

也就是说当时我那个二姨为什么要自杀？

是产后抑郁吗？我还没有回答呢，玉玉兀自说。

可能会有这个产后抑郁这个原因，毕竟当时你二姨一个人带三个娃，而且你二姨夫每天要上班，因为工厂远，不是天天都回家，可能会有这个原因。

其他呢？玉玉继续问我。

其他应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时候你二姨夫查出了糖尿病，你二姨学历低，也不知道糖尿病有多可怕，医生告诉她这是治不好的病，她曾经多次在家人跟前提起这件事很让她犯愁和害怕。

还有呢？玉玉接着问。

还有一个导火索，那就是婆媳关系，婆媳关系一直不太好，或者说很不好，直接的事情是有一次贝贝的爷爷生病了，生病了自然要看医生，钱三个儿子每人三分之一，好在老人家是公职人员，有保险，住院后会报销费用。

如果这件事情，像正常的样子发展，我估计就不会是今天的结局了，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常理来说，报销了住院费用，每家再拿走三分之一也就是了，可是当时贝贝的奶奶给了一份给贝贝小叔，两份给了贝贝大爷。

二姐当时肯定是气坏了，于是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还是婆媳之间就吵架了，或者就都吵起来了，或者一大家就都吵起来了，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后来二姐夫去上班了，家里有没有再吵架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接到的信息就是二姐服毒自杀了。

是家里人去了现场没有抢救过来，还是去了就已经死亡了，这件事情后来我也没有再问。

后来， 听说下葬的时候，家里人都去了，几个弟弟要打二姐夫，或者踢了几脚，打了几下，贝贝哭着护着她爸爸说，别打了，我爸爸也是不知道我妈妈服毒，后来听说了才赶回家的。

后来听说二姐那几年很不容易，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想吃个水饺呢，说了好几次，她婆婆买了十块钱的肉，包之前叫来了全家人。

后来，下葬的时候，三姐哭着说，二姐说了好几次想买一条五十块钱的牛仔裤穿，我给买一条给她穿上吧。

愿你从此有人陪

04

后来

回来的路上，燕子说，后来，我二姑夫还经常带着这三个孩子来我姥姥家，逢年过节也都来，隔三差五经常来。

后来有一次，又来，他跟我爸爸说，哥，我要结婚了。

我爸正吃着饭呢，就吃不下去，哭了。

后来二姐夫就再婚了。

后来他的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呢，他就在上班的路上，出车祸死了。

家里以为他上班去了，厂里以为他在家里呢，几天后才发现出事了。

贝贝说，他们沿途挨个派出所找有没有报案的，后来带她到存尸房家属确认，一拉开存放他爸爸的冷冻箱，看见脚她就觉得心里一沉，因为她爸爸在家里临走那个早上，穿袜子的时候，他看见了那双袜子。

后来，厂里为了照顾这几个孩子，就让贝贝到厂里顶替她爸爸上了班，那一年贝贝十五岁，在我们县那个李白写过诗的酒厂，十五岁只能刷瓶子，每个月三百块钱，我没问贝贝具体干了几年。

因为二姐夫去世后，两家几乎不再来往，那两个孩子还小，贝贝要上班，重要的是，他们家里人，他奶奶或者小叔，或者他们都不允许孩子们再提姥姥家。

后来，燕子和贝贝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着，后来，同样感觉走投无路的姐俩，来了临沂。

后来，我们就一起在这个城市，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父亲的幸福

05

生活

喝完喜酒回到家里，回家玩了一会，跟父母聊了一会天。

父亲抱着大弟家的了了侄女，爷孙俩逗乐，父亲一脸宠溺。

我们那桌，就没怎么吃，你大哥二哥根本就吃不下去，都没怎么吃。母亲说。

回来的路上，燕子说，我爸回家又吃了个煎饼，回来一说，我妈又哭了。

晚上聊天，玉玉说，妈，贝贝姐姐的奶奶一个人也不容易，这么多年带大他们三个，我贝贝姐姐也不容易，她也没上过多少学，也没有人好好教育过她，我那个服毒自杀的二姨也不容易，当时肯定也感觉走投无路了。

我说，你二姨也是傻啊，她这一去，这可是三个亲生的娃啊，再难也不能扔下自己的孩子啊，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啊，想开一些啊！

回来的路上，大爷家大姐路边说贝贝，贝啊，我们给你买的这些被子啊，床上用品啊，都直接带走哈，留在家里，你奶奶也看不见了，你们仨又都不在家，也就不知弄哪里去了。

贝贝一个劲的抹眼泪，点头。

“要是有你妈妈，我们还用嘱咐你这些吗？”大姐说完这句话，立刻泣不成声了。

我赶紧拉拉大姐衣袖，说，贝贝，都带着哈。

去的路上，燕子说，二姑，你知道贝贝对象是个什么情况吗？

听说，是这样的，他和前女友未婚先育，月子里呢，他前女友嫌弃他妈妈，孩子小喜宴收的村里老庄士邻的钱没有给她，于是就吵架了，吵的很凶，于是就叫来了她娘家兄弟打贝贝现在这个对象。

打的也很凶，他对象急眼了，抄起一把水果刀，一下就扎她哥大腿了，他哥报了警。

后来，商讨私了，女方不同意，一家人都不同意，坚持法办他男友，于是贝贝这个对象进去蹲了一年。

孩子还没有满月，女方就走了。

现在孩子七岁了，没有见过他妈妈，跟贝贝叫妈妈，叫的很亲。

贝贝说，他对象不知道疼孩子，孩子半夜醒了，从来不起，都是贝贝起，现在贝贝倒像是亲娘，他反而像是后的了。

回家跟父母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个事，父亲感叹地说，过日子啊，真是不容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愿你从此有人暖

06

贝贝啊，你一定要幸福

晚上，给贝贝发了一个短信：

贝贝，好好吃饭

新婚快乐

我们都希望你们三个幸福

贝贝回复：

好的，二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