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父亲的身后,等着他给我交学费,交学杂费,交资料费。
阳光下的父亲,汗水已经湿透了双肩,像个机器人,做着看上去是他应该去完成的事情,就像在病榻下照顾好爷爷一样。
我已经发现,一向爱笑的父亲,变得沉默寡言。
我跟随者父亲,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我发觉,这世界上,好像只有眼前的这个中年人是唯一的依靠,哪怕,过了今天他随时都会消失在我的视野中,然后,便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孤独的岁月,东升西落。
那天的事情对于尚且年幼的我,似乎除了满校园的月季花,空旷炎热的操场外,只有两幢高高的房子。随后,在中午时分,我们两人,便驮着行李,走出学校的大门,继续出发,去往大姑姑家。
从学校门口出来,往东走,有一条柏油马路,笔直向南,路的两边,放眼望去,各色各样的月季苗铺天盖地地塞进我的眼球。
我家的附近也有很多人家培育月季花苗,但不像这里这么壮观,我跟在父亲的后面,老老实实地在这条充满沥青气息的路上已经骑行了快10分钟了,除了路边的松树,别无一点杂色,在这蓝天白云下,高高低低的都是花,我是个花盲,甚至还是个色盲,只知道这些鹅黄的、镶黄的、雪白的、梨白的、胭脂红的、中国红的、桃花粉的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粉、红、白、紫的,都是月季。
纵然每一种的花色又在质地上幻化万千,但花香始终是一样的。这便是我那个年纪获得的智慧。
我和父亲在爷爷去世前的一个多月,曾经骑过这条路,但那时,这条刚修好的路沥青味道十足,两旁的花也没有完全盛开,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沥青气息。而如今,才过了这么些日子,花的香味竟然盖过了那些难闻的气息。此时的这条路,更像是一条花香大道,而我是绝对不想向前走的。
“爸爸,真香,停下来吧,我去摘两朵……”
“赶紧走了,以后你有很多的时间来摘,我还有事情要马上走,一会儿,到了大姑姑家,我就得走!”
我知道,自己的提议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我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讲了出来。
前面的村子已经出现在视野中,我清楚地记得,靠路边的,第一家,便是大姑姑家。
大姑姑,人很好,虽然我出生的时候她早已出嫁,虽然在同一个镇子上,但平日里大家的事情都很多,一年应该能够见上几次。但,我那时已经懂得如何从一个人的眼睛、声音和笑容中分辨一个人是否善良。大姑姑看到人的时候总是眯着眼睛微笑这说,或者是倾听,两只眯着的眼睛也是静静地看着你。我断定,她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况且,我既没听到她大声讲过话,也没有见她吼过人。
一转眼的功夫,我们便到了。
姑姑已经站在门口了,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算准了的。
姑姑依然很瘦,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但她比那时的我还要高上一头。听父亲说,大姑姑比他还要大上将近二十岁,我便一直很好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年龄差。
老远的,我在父亲的身后便听到大姑姑的声音。
“老十儿,过来了……大娃儿,慢点慢点,别摔倒……”
虽然我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三,但至少在此刻,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于是,亲戚邻居,都叫我“大娃儿”。
那声音很是温柔,好像能包容一切。
我和父亲随着姑姑穿过院子,来到房间里,姑姑帮我放好了铺盖的同时,跟父亲不停地唠着嗑,两个大人,都没空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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