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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菜园仔底

再说菜园仔底

作者: 孙用川 | 来源:发表于2017-11-27 17:13 被阅读27次

    “菜园仔底”,位于铜陵风动石景区内关帝庙右侧,是很多本地文人写文章称为“深井村”(这种叫法是不妥的,只能称为“深井”)的地方。这里的地名本来就叫“菜园仔底”,我与此地的居民一样,无法忘记这一个名称。7年前,笔者写了一篇杂感《菜园仔底怀旧》,表达了对自己这个出生地前后变化的感慨。文中说;“菜园仔底……终将只作为历史谈资,其变迁也就成为地方掌故了。”

    果然,如今的菜园仔底,没有了菜园,没有了像是一个村子的生活情趣。代之而起的是崭新的广场、道路,全是硬邦邦的水泥或石板地面。更有大量游人的喧嚣,每天都很热闹,不似我小时候印象中的安静、萧疏和淳朴。我们家隔壁的黄道周故居几经努力已经重修,房子的基本形制、屋式都依照旧貌,两年来,故居里摆设了大量展品、图片,还经常开展纪念活动。每次活动,黄氏族人都盛情邀请我参加,满足了我怀旧的情感。我经常带客人来此瞻仰,每一次都请客人到那一口深蕴黄道周灵气的“深井”里汲一桶水,自豪地称其为“圣水”,请客人趁着凉爽饮用品尝,客人都说井水十分甘甜,沁人心脾。围墙边的一颗铁树依然挺立。这些都让人感到欣慰。

    只是故居的外观显得过于翻新,与原来的样子不太像。之前,黄道周故居正面可以直望苏峰,如今被前面的民房挡住,见不到苏峰了。询问这里健在的老邻居,都说以前那些玩意儿如“敲梭”、放孔明灯、打陀螺、“走关”、“杀藏匿狗”、捉迷藏、抓金龟子、抓知了……统统多年不再重现。心里觉得有诸多失落,惋惜风貌不再。我小时候很疼爱我的诸多长辈大都离世,尤勾起另一份感叹。

    这里的民房拆迁之前,我特意拍下了家里以前居住的房子的照片作为留念,房子2011年也已被拆;我家东边那一座被他们黄氏人家称为“下厅”的住房,在拆迁之前经黄氏族人极力交涉,留下了一颗颇为壮观的榕树,顽强挺立,似乎时时诉说着这里的过往。

    为此,我渐渐寻回那些还没有遗忘的儿时记忆,姑且记录几段,“谈资”还是要谈,掌故还是要留下的。不妨立此存照。

    草埔

    我家后面,关帝庙前,莲花池畔,先前有一大片草埔。草埔上长满了各种青草,好多种草都可入药。记得有茅草(本地人叫做“马草”),乡人常常挖掘茅根,用于煮茶喝,借以清凉解毒;也可以外用,在石臼里捣烂,直至汤汁渗出,取来粘敷疔痈、无名肿毒,消肿效果颇佳。茅根生命力非常强,在土里可以蔓延生长很深很远,刨起一根,接下来就带出很多很多根,刨也刨不尽,偶尔有人想利用这一小块土地根除杂草种点作物,基本不成功。

    有一种当地人叫做“交香”的草,地上不长叶子,只有像杏仁大小的球状根粒,带细须,根须连着“交香子”,在地底下蔓延,同样难以除尽,农人们对此也就无可奈何了。做医生的父亲告诉我,其实这就是中药香附子。

    另一种用于清凉解毒的草,叫“蚶壳草”,多半被患有眼疾的人家采来煮汤服用。

    记得有一种开着小黄花的草,叫做“乌龙草”。本地人把蟋蟀叫做“乌龙”,据说这乌龙草就是蟋蟀的食粮。

    还有蒲公英、龙舌兰、仙人掌、狗尾草……应有尽有。

    草埔非常空旷,那时爱玩,我经常跟菜园仔底的同龄玩伴一起去草埔上玩,有时可以抓到蜻蜓、蝴蝶、蚂蚱,还有一种叫做“舂米姑”的小昆虫。邻近的乡亲不时还在这里锄杂草,晒干后用来当柴火烧饭。

    而我最喜欢玩的是在草埔上放风筝。看到好几位大哥哥放风筝,样式非常多,有翩翩的蝴蝶、长尾巴的蜈蚣、带须髯的龙、会发出声音的蝉等等,非常羡慕。但自己制作不来,我只能学着制作一种叫做“鼓”的六角形风筝,制作起来比较简单。这一天,制作完毕,偷了母亲织网用的长线,兴致勃勃来到了草埔,边跑边放,居然成功了!鼓形风筝在空中翱翔,我竟至忘乎所以了。我兴高采烈望着空中悠然晃动的风筝,似乎童心也跟着飞翔,不知脚下有何障碍了。说来也巧,当我奔跑到莲花池旁的那一刻,父亲突然出现在眼前。父亲一贯以和蔼、幽默著称,并不是那种严厉的长辈,我们弟兄都不会感到惧怕的。这次却异乎寻常,似乎非常生气,大喊“池边危险!还不赶快回来!”我嘻皮笑脸地收回长线,不料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挨了父亲几下鞭打。说是“鞭打”,无非用从扫把上抽出来的、软软的小竹枝,示意性地敲一敲我的腿而已,一点不觉得痛。父亲的“生气”,如此而已。晚饭时间已到,也就只好收拾道具,跟着父亲回家了。

    那时我9岁。

    莲花池

    莲花池就在草埔的中间,圆形,与关帝庙、东门屿的文峰塔同处在一条中轴线上。小时候听大人说,文峰塔是关帝爷的朱笔,莲花池上面的石头是关帝爷的墨砚,心想关帝爷真会挑选。

    不知莲花池何时开凿。从我懂事开始,莲花池并不见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小时候只看到水浮莲,误以为就是莲花。后来听大人们说,伏在上面的一块大石头被誉为关帝爷的墨砚,又形似莲花,故名。我苦苦多方询问莲花池里是否曾经种过莲花,都说没有见过,不得而知。昨晚,许培斌先生突然给我发来了微信,内容是漳浦县志的影印页,在《铜山池志》项下,有一段明确写着:“莲花池,在城东保安堂前,闻昔种莲于中,甚极美盛,故名。”

    印象中莲花是“圣洁”、“清廉”(青莲)的象征,常常配种在寺庙的院子里或前面的场地。我以为关帝庙配建池塘以此命名是同样的含义。我这么一说,却遭到了反驳,反驳者说:只有佛教才可以配莲花,关帝不是佛,不能这样解释。宗教,我不很懂,便觉得没有能力与其理会了。

    还是说说池子吧。夏天夜里,从莲花池那边传来了“呱呱”的蛙鸣,我深信池里一定有青蛙。果然,白天到池边玩的时候,水边游着很多小蝌蚪,我认定这就是青蛙的幼儿,更加肯定池里有青蛙了。后来大人们又说,这些蝌蚪长大后,大部分是蛤蟆,并非青蛙。我照样不想理会,存疑几十年。近几年来,为解开心结,曾去看了几次,却一次也看不到小蝌蚪,未免有点失落感。还好,倒看见了不少小乌龟在水中出没。游在水里的,优哉游哉;蹲在石头上的,不时仰天望望。看到这些乌龟,真是钦佩有心人的放生了。

    不过,如今池水完全不如先前的清澈,也难为乌龟在这污浊的环境中生存。记得小时候,池水十分清澈,邻近的女人还常常到此洗衣裳。池的北面靠海的一边有个缺口,相当于水库的溢洪道,缺口外连着一条大水沟,水就从大水沟排出,径直流向大海。想必那时有人管理,“溢洪道”时关时开,雨季之前排泄掉污水,等到大雨来临,池里的水就清澈了。我在那边生活的年代,年年如此,很是惬意。

    据说以前铜陵有33个池塘,连同好几处湿地,绝大部分渐渐被填平,造地用于建设。唯独莲花池幸运地没有被填,应该归功于东山人对关帝爷的深刻信仰。

    红庙

    莲花池出水口向北的那一条大沟,也是我小时候经常游玩的地方。那是因为蹬过风动石之后,意犹未尽,来到大水沟流经处,有一座被称为“红庙”的地方。但来这里并不见有庙,只见到四周四五十公分高的红色断垣,推想原来确有一座红墙的庙。近几年来学习地方文史才知道,红庙原名叫做“东壁书院”,还建了一座“魁星楼”,是在1918年一次大地震中被毁的,至今没有修复。红庙就紧挨着风动石,风动石的底座石壁上至今留下了明嘉靖年间巡海道蔡潮的题刻“东壁星晖”。关于东山明代建立三座书院的史料,很多文史人士多有书写,这里就无须学舌了。

    断垣圈里,一样长出很多花草,那种“乌龙草”最多,还有“过路蜈蚣”草什么的。来此游玩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捉蟋蟀。我们几个小孩子一路寻觅,见到横七竖八的石头堆,就仔细找寻,发现地上有小洞穴时,立即抓起一支小树枝或较长较硬的草茎,插入洞穴,打探虚实。如果洞穴里有蟋蟀受到惊吓,立马“嘎嘎”叫响,并且从洞穴里跳出,企图逃走,却被我们抓了正着。于是,我们把蟋蟀装入匣中,接着再寻觅过去……有了收获,回家之前,我们就在那水沟里洗洗手,乘兴怀着猎物而归。

    不论捕获多少蟋蟀,虽是几个孩子一起抓获,却每一次都要分清哪一只属你,哪一只属我,回到菜园底,就在院子里或厅堂里“斗”了起来。斗赢的蟋蟀就像长跑运动员获胜那样绕着匣子一圈一圈地奔跑,而且亮起翅膀“嘎嘎”唱着胜利的凯歌,神气活现。输者的蟋蟀即刻归赢者所有。我们也顺手采回来一些“乌龙草”,果真,蟋蟀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像蚕食桑叶。

    如今,我们在红庙处已经永远看不到水沟,看不到断垣,看不到乱石,看不到洞穴,看不到乌龙草,看不到蟋蟀啦!所幸这“东壁星晖”的石刻还让人可以寻求一些记忆。

    在结束这篇小文的时候,笔者想不妨补上题外的一笔。有人说,出生生长在黄道周故居邻近的人都会受到黄道周文化的熏陶,得到黄道周的灵气。我是断然不敢自认能享此殊荣的。知道黄道周是在读中学以后,正因为小时候完全不了解黄道周,我是始终心存羞愧呢。

    菜园仔底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早就融入了自己的细胞,无法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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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木头奶奶:学习了……
      • 孙用川:谢谢旭山、慧慧的评论!
      • 怣慧:《菜园仔底怀旧》,清晨,那“哦哦”的“买粗声”仿在耳边……
        《再说菜园仔底》,中午,早早上门叫“大头永年兄”结伴读书,尤在眼前……
      • 孙用川:这就是记住乡愁!儿时的记忆回想起来特别清晰。
      • 陈旭山:儿时的记忆,满满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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