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总是会有一些人,他们垂死挣扎,从死神那争取时间,他们苦苦哀求,他们忍受身心折磨。
他们悬着一丝希望,和老天爷打赌。他们虞城的和这座城说话:“请你接纳我吧。”
也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忍不了无止境的疼痛,他们不会再旷日持久的挣扎,
他们期盼神恩浩荡的解脱,他们终于放弃了自己。他们或许可以心平气和的打量着这栋静谧而压抑的医院,
他们偷偷的和这座城说话:“请你埋葬我吧。”
俩类人,没有谁是错的,但是作为医生,对于自杀的行为我是嗤之以鼻的,尽管他们经历了我所想不到的痛苦。
谢檀是6号上午10点来的,那时候的她完全就是一个正常人,而不像是将死之人,而向家属宣布死亡的时候是在11号。
医院的预测是这孩子将在一周左右死亡,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我换上白大褂,规规矩矩的系好每一粒扣子,小护士惊诧的走进来:“陈大夫,今天不是你值班。”
我不苟言笑:“我知道,就当我闲的。”小护士笑的灿烂,她知道,我总是喜欢编一个不正经的理由。
在谢檀的病房里,稍抬起头便能看到窗外随风飘扬的杨柳,和病房的死气,压抑对比强烈。
我走过去她并没有回头看我,她静静望着窗外,这是她住院的第一天,这个时候的她还是面色红润,欣欣向荣的样子。
“刚洗完胃,难受吗?”这是一句明知故问的话,可是我必须要打破这份寂静。
她上身僵硬立在病床上,她的身体似乎是静止了,然后头微微的摇动回答道:“不难受。”
“也对,你跟大多数人不一样。”我回答,谢檀平淡的笑笑。
这个女孩大抵是经历过什么,笑的惨淡又凄美,但我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权力。
“陈医生,女孩注视着我,用一种拜托的口吻:“在我的枕头下,有我写给爷爷的信,在我死后,能交给我爷爷吗?”
“或许你可以自己交给你爷爷,因为在俩三天之内你是不会丧失语言功能的。”我残忍的宣布这个事实。
许多医生在面对即将死亡的患者,都会用复杂的眼光以隐瞒病情的方法安慰患者,但我知道,这一切对谢檀没用。
谢檀眸子微微泛着泪光:“可是我怕我看到我爷爷,你懂吗陈医生,我怕看到我爷爷的任何表情,悲伤,痛苦,难过,愧疚,这对于我来说比死亡更加恐怖。”
我……沉默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此时此刻,我想跑到吸烟区吸一口烟,但正好这时候,电视机里欢快愉悦的广告结束了,本地新闻开始重播。
新闻的声音格外刺耳的播报着我曾经的母校的名字,我被新闻吸引了。
电视机的场景是在校园里,新闻的内容大致是校园暴力,一名学生被打死的案例。
几个混混模样,寸头,胸前纹有纹身的青少年在镜头前,警察面前,不在嚣张跋扈,不在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怪有些欺软怕硬的感觉。
我嗅到空气中气氛的不对劲,扭头朝谢檀方向看过去。
我看到谢檀泪如雨下,终于她像是火山爆发一般,发出巨大的哭声。毫无顾虑,满腔的发泄了出来。
她蜷缩着身子,像在妈妈子宫里的婴儿一样。
笑声有不一样,哭声也是如此,小孩子的哭声有种纯真懵懂的响彻,听了甚至想坏笑,还不忘调侃一番。
青春期的失恋,好朋友的背叛绝交,成绩考砸了。跟谢檀直击心灵深处复杂的哭声可谓是相差甚远。
我的心变得很柔软,我心里想温暖她,我跟她认识才一天,但毫不妨碍我想帮助她的一颗强烈的心。
萌发在人类深处的善意,即使经历世俗的洗礼,黑暗社会惨痛的教训,暂时受到抑制,犹豫,可在今天它不可阻止的,毫不犹豫的打开了。
但我不知道怎么帮助她,我在手术台有条不紊的双手不知安放在何处,任何言语都如同一滴水扑进大火了,毫无作用。
她的结局是悲剧的。百草枯的致死率高达99%,目前国内未研究出药物,只能等死。
当我知道她喝了百草枯,我看着她,就像看着鲜艳的七色花被无知的人狠狠的连根拔起,七色花慢慢的失去光泽,最终死亡。
百草枯给你后悔的时间,却不给你后悔的机会,在喝下去的一天你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只是微微的不易察觉的症状。
但慢慢的,肺部纤维化,呼吸急促,最终缺氧而死,临死前你的大脑中枢神经是清醒的,你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着自己如何死亡。百草枯是让人绝望的毒药。
我不经感叹,百草枯取名取的真好,沾染上这个无色无味的液体,坚韧的小草最终枯萎,无一例外,让我想到一鲸落,万物生,一滴落,百草枯。救赎与终结,生命与死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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