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就应该有人的理智和热情。
但这理智和热情应该作用在哪里?
而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但是他又不是一个纯粹的他,他的灵魂里未曾有半刻能独立思考的时间。试想一下,一个在天地下挺直了腰板的男人,如果沉溺于一切颓唐的物件里,遮盖了自己想要建功立业的灵魂,这根本就是对灵魂的渴求的不珍惜。
但陈康拒绝承认灵魂还有追求。
或者说,除了维持一个人应当有的品格,陈康已然失去了作为人应当有的一切。
陈康生于斯长于斯,在穷山恶水里尝尽了匮乏的苦,深夜饿了,没有吃的。饿急了,怎么办?他可以把薄薄的棉被揉进肚子里里,按住让他感到饥饿的源泉——空洞的胃和同样空乏的肠子。肠子和胃在演奏着激烈的第九交响曲,让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只想着找点东西果腹。他最终忍耐不住这逐渐蔓延到全身的虚弱,撑起最后的意志,艰难地拖着成为累赘的双腿,迈向了茫茫荒芜的黄土地里。
在那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年岁里,处处都是死而无力的亲友。老了,无力了,自己走吧,别连累一家子了。病了?没药了,别耗着吧,放进林子里,自生自灭吧。
陈康就自己一个人,他虽然是堂堂的昂藏七尺的男儿,但在饥荒的折磨下,已经佝偻着,蜷缩着他的胃,如果找不到吃的,他的生命就一定会在永恒的太阳才照耀在神州大地上的第二十年熄灭。
他想起,莽原上死了几匹马,如果肉还在,他就能活下去。他走在茫茫的莽原里,嘴巴已经没有力气合上,掉着最后的生命,在皎洁的月下,寻觅着他在记忆中曾看见的腐肉。
人在绝境中总能激发他的潜能,能让这潜能变成现实。在现实之际,他看见了咫尺之遥的马骨,几只苍狼在撕咬着最后的腐肉,但在陈康看来,腐肉是食物,就连,平日里令人生畏的狼,它们更是鲜活的食物。
红着眼的陈康已经不知道怎么把自己的胃填充满了富有能量的血和肉,但他知道尽管他的左手和腹部开始刺痛,起码他现在是饱的。
“死也是一个饱死鬼”,他呢喃着最后的话,望着莽原边上逐渐升起的太阳,咽气了。
余下的半只狼的尸体,和陈康的血液,就留在了莽原上,猩红的血逐渐干涸成黑色凝在这黄土地里。
又在同样的一个夜,另一个饥饿的人从村子里出来,他看着一地的血腥,心中并没有想到要为陈康埋葬,他把陈康以及半只狼拖回了家,袅袅升起的炊烟蒸腾着蛋白质熟透的芳香。
几个孩子和他的婆娘露出了满足的笑。
天边的月亮依旧皎洁,正如那永恒的太阳,永远照耀在神州大地。
幸福的家人美满地睡在炕上。
Merl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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