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看《活着》的时候,看完后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们邻居“老张”。我见识短,阅历有限。但是亲眼所见,活生生的“活着”的翻版就是他。其实我们身边到处是故事,只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用看待书中故事那样的眼光和心态去看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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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今年六十二岁。他年轻的时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是家中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他写得一手好字,还能舞文弄墨的写几首打油诗。虽然读的书都不多。但是人还算聪明。很讨女孩子喜欢。但是因为他家太穷,几门亲事都因为女方父母反对告吹。
他有点受到刺激,心里有抱负,但是现实太残忍。不得不让你从自以为是的理想天堂回到冷漠的现实。他开始想怎么发财,怎么一夜暴富。据他说,他就从那时候,心里开始走上邪路。一个人的思想变了,语言行动也开始变了。
他做过很多事。帮人家搬运货物,扛石头,赶马,拉车,替人家看门……。但是都难以养活一家人。然后他又喜欢上一个本村的女孩子。两人都有情有意的意思。他想赚点钱了就去娶她。便开始和几个年轻人偷盗东西。
从小东西偷到大东西。从胆小开始到胆大。有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很正常。尝到甜头之后,那就是慢性毒药,一步一步让你上瘾,不可控制。人心的贪婪和懦弱终将把他送上了不归路。
从二十岁开始就去坐牢。过几年被放出来了,他喜欢的女子也嫁给了别人。他心灰意冷,又加上生活本身很艰难。他又重操旧业。越来越明目张胆。自然又去坐牢。过几年又刑满释放。回家来了,又偷。最后一次就在监狱里呆了快十年。
他后来对我们说。那时候还喜欢坐牢。牢房里面至少是有饭吃。不用操心生活问题。但是在家她又不爱种田,游手好闲的人。生活都成问题。还被人家看不起活得很累。但是在监狱里面,所有人都一样,没有心里压力。这是在逃避现实。他自己也说,自己天性就懦弱无能。
他最后一次出监狱。已经四十岁了。监狱管了他吃喝,也磨炼了他那颗不务正业,浮躁玩世不恭的心。从开始想报复世界,逃避现实,到最后不得不又一次回到现实,接受现实的生活,过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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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出狱之后。他的父母都很老了,又年老多病。过了一两年就都过世了。他一个人也老老实实的在家种田,偶尔出去打点零工维持生活。当然,那时候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了。想赚点小钱也容易多了。再加上种田地也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
他的家房子还是那么旧,他呢,还是那样对人客客气气,不瘟不火。做事了还是那样懒懒散散,但是做得很细致。一个人男人过日子,既然把家里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菜地也管理得很好。这也算是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又过了两三年,他在别人的凑合下。娶了一个媳妇回来。那个媳妇比他小十多岁。她老公前两年被雷电击死了。她带着一个两岁的儿子来到老张家。
老张有了家以后,人变得比以前更勤快,更温和了。踏踏实实的赚钱,开始抽点烟。他对那个养子也还不错。夫妻二人也感情很好,老婆又能干又勤快。第二年又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他也算老来得子。一家四口过得还算幸福。
他赚了点钱,又翻修了破房子。他老婆种菜去卖,他大多数时间在外工地上打工。供孩子读书,一家人生活。日子还算过得去。本来这样的日子也算是有盼头了。只是应该越来越好了。这十来年,就这样过着。他也体会到了有生以来生活的苦难中的幸福,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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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55岁那年,他老婆得了癌症。他借了一些钱,在医院差不多医治了快一年。然后他把她接回家来,日夜守护。那时候一到出太阳的时候,她老婆就坐在他家门前晒太阳。头就那样靠着墙壁。她的两个儿子,大的一个已经不读书了,在外面打工。小的一个才十三岁,还在家里附近读中学。
生活是残忍的,特别是对穷人家。她老婆过了两个月就死了。那个家又开始变得有点凄凉。
老张又开始重新料理家务。也变得懒懒散散。又欠了一些钱。家里也越来越穷了。他家天地少,他不再出去打工。就在家种点田地,维持他和他小儿子的生活。大儿子很少回家。偶尔还拿钱给他们用。老张开始变得消极了。他总叹气自己命不好。抽烟越来越多了。
但是这时候他小儿子还在他身边。过了两年,他又开始变得对生活积极了。有说有笑的了。经常和他小儿子,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散步。感觉他又恢复了对生活的热情。他还说赚点钱给他儿子把房子修下。等过几年娶媳妇。他老了,得多攒点钱。他儿子才十五岁。
也就是那一年的春节前一个星期。他唯一的儿子,骑摩托车撞在大车上,当场死亡。
他儿子死后。很多人都说他撑不下去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出门不怎么说话。一个人白天昏昏欲睡,晚上房间里的灯总是亮到早晨。有人去看他,和他说说话吧,他也是唉声叹气,感叹人活着没意思。
他家的田地也荒废了。整个院子里除了他,没有一个喘气的动物。他也是吃一顿不吃一顿。就是不停的抽烟,然后又不停的咳嗽。他又瘦又黑又老,头发也很快就白了很多。
都说他这辈子没意思了。现在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的日子。仿佛一切都没有拥有过,到头来只留下一身的疼痛煎熬。都以为他肯定想不通,悲伤过度,然后会了结自己,这样反而解脱了。活着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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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年,他又开始出门和人说话了。又开始冲田地。院子里也有了鸡鸭的叫声。他呢,还是那样,有人打牌就去打牌。该晒太阳的时候就在门口的石头上晒太阳。有人来他家找他聊天,他还是讲他年轻犯的错,监狱里的生活,他老婆儿子的点点滴滴。好像他们都没死一样。他说得平平静静。无悲无喜的感觉。好像他又活过来了。
能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吧!别人都奇怪,他是怎么缓过气来了。有人问他,他也就淡淡的说。人这辈子就是这样,能活的时候就活吧。
这人啊,和磨难打交道多了。他们也就对他有了反抗精神。无论是消极的还是积极的,总之是不会轻易屈服。
他承受了这么多,变得对生活对人生都多多少少麻木了。
过了三年,他的养子带了个女朋友回家来。然后在家办了喜酒,那媳妇温柔孝顺。对老人很好。结婚婚后两个人又出去打工了。老张还是那样,一个人在那破旧的房子里熬着。
又过了一年,他的养子和媳妇又回来了。很快的生下了一个孙子。一家人这时候都在家没有再出去了。
慢慢的老张的脸上开始出现熟悉的笑容了。他们一家四口,吃饭聊天,干活,看上去又有了正常家庭的幸福。
现在老张的的孙儿也三岁了,他总是背着他,牵着他,像孩子一样跟他玩耍。老张又开始对生活变得积极了。不忙的时候又在附近打工赚钱。烟也抽得少了。感觉他比之前又年轻了,对人说话更温和了。
那个破旧的房子里,又出现了幸福温暖的笑声。
老天好像还是厚待了他。让他晚年幸福。但是谁又知道以后或者明年是什么样子。反正能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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