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会歧视有生理缺陷的人,倘若孙顺民的儿子是个相貌堂堂的正常人,赵晓萍就能接受在这里吗?当然不会,身处绝境的人羡慕身处险境的人,这只是正常的心理反应而已。
赵晓萍从孙顺民口里得知,正常能在村里娶媳妇的年轻人是不会花钱从别的地方买的。像孙顺民儿子这种娶不上媳妇的才不得已花重金买一个回来,所以在孙顺民和村民眼里,赵晓萍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本地姑娘。这样看来,老太太看不上她是理所当然,当然花的钱有点多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孙顺民一直向她介绍自己儿子的习惯、特点。在孙顺民的眼里,他那患有唐氏的儿子没有哪点是配不上赵晓萍的。他告诉赵晓萍自己儿子的优点是老实本分,适合过日子,他根本不打听赵晓萍身份经历和习惯特点。
“我叫他新孩,你可以叫他新新,虽然看起来有点木讷寡言,但是人很善良。没有攻击性,以后他就是你的丈夫。我必须向你坦诚的是由于将钱全部花出去了,所有婚礼没钱办了,等以后你生孩子再给你补办,你觉得怎么样?”孙顺民的话赵晓萍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她此时心里正在胡思乱想,想的是自己该不该寻短见,但又有点不甘心,心里始终在寻死和觅活之间摇摆不定。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以后名字就叫春红,以后只能叫这一个名字。”孙顺民说完看到赵晓萍没有听进去,便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赵晓萍痴痴的看看周围,不论孙顺民说什么,她都不停地点头。直到孙顺民将他儿子新新推到她跟前,她才下意识的躲躲。
“我今天会杀一只鸡,你们晚上喝交杯酒,此后便算是永远的夫妻了。”赵晓萍点点头,她始终不敢看新新的脸。每次她抬头看到新新流着口水一脸傻笑,她就觉得莫名的恐慌。但是听到刚刚孙顺民说过要杀一只鸡这句话,她兴奋地抬起头看看饭桌,她实在太饿了。
孙顺民觉得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之后,便哄散门口围观的人。这时候赵晓萍终于得到一点清净,强忍着心里的恶心,她便在四周观察起来,新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流下口水傻笑着,她视若无睹。一旦看到孙顺民出现在视线里,她便再次强忍着恶心为新新擦擦口水,几次有想干呕的感觉,她都忍住没发出声音,生怕被孙顺民看出自己的心思。
可孙顺民还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思索一会出门不久带来一个女人。赵晓萍第一眼看到这个人还是有点被惊到了,虽然她目前脸庞黝黑,皮肤粗糙起来,但第一眼看到她那气质和笑容不像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人。
孙顺民将这人带到赵晓萍面前介绍说:“春红,这是周思迪,和你一样是从外面来的,现在已经成为我们村里的一员,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桂花。”然后又对周思迪说:“这是我儿媳春红!”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样,礼貌的笑了笑。孙顺民将新新领了出去,给她们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赵晓萍心里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你来多久了?你的名字叫什么?”
“桂花!”周思迪似乎对于赵晓萍的激动显得司空见惯。
“我问的是来这里之前的名字。”
“桂花!”
赵晓萍很失望,她对桂花这个回答很失望,她知道在来这个村子之前她是不会叫这个名字的。
“哦!”赵晓萍尴尬的笑笑,“你来这个村子多久了?”
“三年了!”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赵晓萍忍不住的问。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哪里不好吗?”
赵晓萍所有的兴奋荡然无存,她突然变得哑口无言,气氛也尴尬起来。
赵晓萍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了根救命稻草,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遇到这种情况。她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泪眼婆娑的求道:“眼前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你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只求你能给我指条明路。”
桂花叹口气,似乎想到几年前的自己,摇摇头苦笑着,“其实跟你说实话吧,在来这村之前,我的真名叫周思迪。不是我不给你指条明路不明路的事,你是跑不了的,如果我让你跑只会害了你。这地方的经济情况你也看到了,带你进村的人你也知道不好惹。现在都形成一个产业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天这么多眼睛盯着你,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近百里没有其他村子,你向哪里跑?又向哪里躲?”
当眼前这人说出真名,赵晓萍终于松了一口气了一口气,开始叫她思迪姐,“思迪姐,我真不能嫁给那个傻子,我没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周思迪抿着嘴继续笑笑:“你会习惯的,一定会习惯的,作为女人,总有自己身不由己的时候。一旦被拐卖,命运就不在自己手里,被送往哪里,嫁给谁,这都是命,不是我们自己决定的。”想到这里她又显得异常严肃,“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命,但太过于冒险的事情,我建议你不要尝试了。我们村里有个叫水凤的人跟你我一样的身份,她就不信命。结果成了盲人,现在哪里也去不了。”
“你就这样认命了?”
“其实我也跑过,最终还是回来了,跑出去两次,第一次是真的想出去。第二次跑出去......”周思迪停顿一下,“你以后会知道的,总之,最好不要有这个想法。”
“你是张大利带进这个村的吗?”
周思迪点点头没有说话,赵晓萍继续问:“你跑了两次,他......”
赵晓萍本意是想问她为什么跑了两次还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周思迪只是苦着脸说:“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而且我身体也不好。”
“没有人报警过?”
“有!前些年有警察来过,但这里村民聚在村口不让警车进来,周旋好久警车好不容易进来了之后,这里老早有人将人转移藏起来了。等警方走了之后,报警的人还得被毒打,这几年即便是报警也很少有警察过来了。你要记住尤其是张大利拐卖的人,他跟上面关系好着呢......”
赵晓萍惊恐起来,原本跪着的姿势变为坐在地上,继续哭着问:“那我这辈子都要这样了吗?我不甘心,如果跑不出去那我宁愿去死!”说完便愤怒地站起来,要去投河。
“你这样死了岂不是更没有价值?也许活着能看到希望呢?”周思迪拉住了她。
“让我去死吧,我宁愿死也不愿在这里。”赵晓萍哭着往外走,周思迪死死地拉住了她,并从口袋掏出一个手机塞给她。
赵晓萍喜出望外,又觉得自己有一丝希望,赶紧停止了哭泣,小声问:“这是哪里弄来的?”
周思迪趴在赵晓萍耳朵上说:“先别高兴的太早,这手机停机了,不能发短信,但是可以打电话报警,前提是在别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因为他们一旦听到警车声音就会第一时间将你绑起来藏住!”
赵晓萍将手机藏好,然后点点头小声对周思迪说:“我出去之后一定会第一个救你的。”
周思迪摇摇头,似乎没打算出去。这时候孙顺民伸头进来看了一眼,对赵晓萍喊道:“出来吃饭了!”然后又对周思迪笑笑说:“姐,你也一起吃吧,今天炒的鸡。”她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饿的两眼发昏,手脚都在颤抖。
周思迪礼貌的笑笑,表示回家吃饭,然后对赵晓萍眨眨眼睛离开了,赵晓萍肚子已经饥不择食的走到饭桌前,但看到桌子周围的环境还是忍不住想呕吐,她的旁边就是孙顺民那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儿子新新正在流着口水对她傻笑。赵晓萍只能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忍住恶心吃完这一顿补充一下能量才能有力气逃离这里。她看到满是霉点的筷子犹豫一下,然后拿起筷子看了一下将筷子快速的在身上擦了擦,菜还没上桌,赵晓萍等不及就拿起旁边干馒头狠狠地啃了一口。
孙顺民老夫妻看到赵晓萍等着吃东西那两眼放光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并没有逼着自己的儿子与她喝交杯酒。这并不是孙顺民老两口的慈悲,而是他儿子那傻傻的样子不懂怎么喝。赵晓萍心里突然觉得这样挺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能很好的隐藏自己心中的想法,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当然,还有更高兴的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能说心里话的知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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