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老家看母亲的柳夏吃完晚饭后坐在路边的长石条上纳凉,一群被从城里带回来看望老人的孩子在祠堂前的操场地上打闹。
这是一个有三百多年历史的祠堂。在柳夏小时候还有婚嫁娶丧之类的事情在这里举行,后来就不知什么原因弃用了,反正这些年就没有看见过祠堂开过门,只有几只猫偶尔会在操场地或者屋顶晒太阳。
几年前柳夏曾经带蒹葭来过,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孩提时他就在这里走街串巷;稍微长大些后,他捧着书本倚过这里每一个古老的木檐柱;再大些,他为这个庭院里的历史和沧桑而迷醉。既然蒹葭生为他的女儿,他希望她能喜欢上这个地方,哪怕只是了解。
离婚后,蒹葭跟着前妻,柳夏就极难得有机会见到。那一次是借着带她看奶奶的由头才得以独处,他再次带着蒹葭来到这个古老的祠堂。
蒹葭的手很小而柔软,柳夏感觉自己握着一团温润的云,温暖而缥缈。柳夏知道随着那双小手越长越大,自己握着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她再也不会需要他牵着,更不会在害怕的时候依偎在他身上。那时候他便是她过去的时光,便是旧事物,一如祠堂之于柳夏。
因为跟蒹葭相处的时光很少,少到一年难得有一天,所以柳夏更为珍惜,珍惜所以沉默,生怕开口就惊扰了这难得的美好。
那个秋天的午后,阳光和猫一样慵懒,蒹葭就蹲在祠堂侧门的青砖墙下好奇地看李婆婆家那只懒洋洋的虎纹猫,斑驳的青砖是柳夏的沧桑,蒹葭吹弹可破的小脸是柳夏的希望。
阳光穿过祠堂的拱门投在蒹葭几近透明的手指上,蒹葭的手指停留在虎纹猫油亮的皮毛上;蒹葭看着虎纹猫一脸的好奇,柳夏更希望她能好奇于他的过往,虎纹猫看着蒹葭一脸漠然,这大概是二十年后蒹葭看柳夏的眼神。
柳夏认为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阳光下的那一幕,待到他与死神直面的那天,他或许有机会告诉蒹葭,曾经有那么一天,阳光下有古祠、慵懒的猫、懵懂的小孩和失意的中年男人。
可是,柳夏还是忘了,忘了那个午后、午后的阳光、以及阳光下把小手搭在虎纹猫上的蒹葭,直到再看见这篇文字。只是记忆里的蒹葭低着头,柳夏怎么都记不起她的模样。
她曾经是我女儿……柳夏有些悲哀,虽然远隔千里,虽然可能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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