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的井（三）

三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一大早，老五就从炕上爬起来，洗漱规整，到院子里查探那块四四方方的痕迹去了。老五围着那痕迹左转转右转转，转了半天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老五在大学里专修物理专业，虽然说是有文化，但他也吃不准这是个怎么回事。正想着，王三太爷蹲到了老五身边，“你念下书的，你那书本里可写着咱家这是个咋回事了吗？”老五笑说那可不写这个，王三太爷再问:“那可咋办了，这书上也没写，别是个什么灾祸吧”，老五说:“你可别这么迷信，现在是新社会了”，正说着，老六出来说:“哥，不如挖下去看看吧，底下肯定有个啥”“……那也只能这么办了，有没有个啥挖下去就知道了。”，老五下了决定。

 这决定一下，雷厉风行的老六立刻开始执行，两锄头下去，地面上就出现个大坑，怕破坏风水的王三太奶奶看着，只是愁眉不展。随着这大坑越下，周旁围着的村民也越多了，大家都来解密了。

 说来也怪，老六这锄头下的本无规矩，哪里好使力气就往哪里下锄头，但是挖下去的坑，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坑，方正的就算工匠比着量尺也难做到，老六就沿着这四四方方的坑洞直直往下挖，挖着挖着这坑洞笔直的四壁上开始出现一些白色苔藓，贴在四壁上生长着，老六拿手一抠，还鲜嫩嫩的，众人俱是称奇，要知道这苔藓长在墙面上石阶上的有，长在土里的却是头一回见了，这坑下必定不简单。

 挖了许久，这坑洞也不见底，只是笔直的向下，老六站在坑底已经只剩下个上身了，坑洞已经齐腿深了，坑外站着磨坊的几个大小伙子，拿篮子一篮子一篮子吊出土来。老六站在里头喊话，“可凉快了里头”，大家站在外面也似乎感觉到有股清凉之气。

 又挖了一阵子，老六的锄头突然“咯噔”一声，碰到一个硬物事，他心里也咯噔一下，知道是终于挖着东西了，随即加了把力气挖快了些，坑外的众人也不免跟着“咯噔”一下。大家聚精会神的看着这坑洞，老六的锄头下，一块圆形的石头渐渐露了出来，再往石头的边缘挖，是略低一层的石台，此刻老六的双脚就站在这块石台上了。

 大家望着这圆石和石台，都不知所措了，挖也挖不下去了，众人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沉思的老五。老五在众人的目光中开口道：“这圆石像是个盖子……”老六一听老五这话，就要下手去掀那圆石，一摸之下竟在圆石中间摸着一个细细的铁环，铁环年久生锈，都快和那黑石融为一色了，老六使劲一拉，没有拉动，这石头盖子似有千斤，随即招呼了磨坊的两个小子，两人跳下坑来，三人合力方将这盖子掀到一边去。

石头盖子下露出的，是一方黑洞洞的枯井。里面虽黑漆漆的看不深，但依那井壁边上搭着的人造的铁架横梯，和那深绿的内壁，以及井里冒出的森森寒气，都能看出，这是明明白白一口井的形式。依在坑边的众人一时间俱是摸不着头脑，以为埋着啥宝贝，没想到却是一方井，可是这一方井又怎么会埋在土里呢？又为什么一下雨这井所在的地面上就出现那四四方方的痕迹呢？众人俱不得解，一时间议论纷纷。

 王三太爷见这景象，一伸腿跳进坑洞，拨开坑底的三人就往井里探头。可是黑洞洞的怎么都看不深，王三太爷不服气，都劳师动众到这个份上了，就挖出来一口枯井，他怎么想都不服气，说不定这井底才是秘密所在。王三太爷抬头喊人，“狗娃，你去牛圈湾你姨娘家把下井的工具取来，让你六叔下去看看”。

 狗娃得了这令一奔子跑了，众人一听又要下井，都沉稳下来。只念书的老五思纣着不妥，“爸，下面看不见，说不上有啥危险，还是别下了吧。”王三太爷也不听儿子的话了，说：“下井这事老六来得多了，让他下去看看，不会有啥危险的”。老五只得不作声了。

 狗娃很快将下井的工具拿来了，其实就是一把粗绳子加一双防滑的脚蹬子，王三太爷见了工具，立刻就让老六下井。老六歇也不得歇，穿上脚蹬子就要下，侄女小桃桃趴在坑洞边上喊她六叔，“六叔，下面不会有水怪吧”，老六倒笑了，“下面没有水怪，有宝贝咧”，小桃桃问“有啥宝贝咧”，老六哄自己侄女：“你说有啥宝贝就有啥宝贝咧”“那我说里头有桔子罐头，桔子罐头太好吃了，比梳子糖还好吃。”“你可就知道吃！”小桃桃的话逗得大家都乐呵呵的，也缓解了要下井探秘的紧张气氛。

 老六蹬着井壁的铁架横梯下去了，井上三个小伙子拉着绳子，绳子绑着老六。王三太奶奶不放心，擦了煤油灯让王三太爷在一旁照着。王三太爷只见小儿子在灯下越来越下，渐渐下到看不大着的深处去了。一会儿绳子不动了，想来是到底儿了。听着小儿子在里头没啥动静，王三太爷喊了一嗓子：“六子啊……”“拉我上去……”老六幽幽的应了。

 老六被从井底拉了上来，围观村人的呼吸，随着老六一点点升起，也一点点被夺走了，老六升到井外时，大家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大家都看到，老六的手里捏着一个东西。

 王三太奶奶的念叨声打破了寂静:“可别是犯了太岁了啊……”

 “太岁”是村里传说中的一种东西，没人见过它的形态，只说像个肉团子，会跑，一般埋在土里，见着了这东西得抓住吃了，不然叫它跑了就是你家犯了太岁了，谁看见的谁家就得起大祸。这一句念叨把众人搞得更加紧张了。

 “妈，不是什么太岁……”老六声音复杂的道。“那是个什么啊？”王三太爷替大家发问，“这……”“这是个什么，你可是说呀！”王三太爷急了。

 老六捏着手里的东西只不亮出来，他把眼光望向坑洞外的老五，问道：“哥，你带回来三瓶桔子罐头了吗？”话罢，他缓缓伸平了大手，手里静静摊着一个亮晶晶的玻璃瓶子，里面挤挤挨挨的蜷着一罐子毛毛虫一样的桔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