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说她初到林区来时,林丰树茂,雨水特别大,外面泥泞不堪,整日里出不去门。屋里又潮又暗,幸好家家都有炉火可取暖。
初到Q城也正是夏季,一到夜里就雷雨交加,寓所的窗不隔音,那雨就仿佛落在床畔,睡得很不安心:明天应该怎样穿过这瓢泼大雨去街对面的学院呢?待天亮后,那雨却只剩下了浠浠沥沥,待到要出发时,竟全不见踪迹,只是巷子里积了许多的水,需小心翼翼地踏着木板和砖石前行。中午时,已然艳阳高照,仿佛昨夜的风雨大作只是某人的恶作剧,玩笑一场。入夜,那雨又来了,依旧是在人们的夜梦里恣意放纵一番就悄然隐身。第二日,骄阳如故。
今年的夏,林区的雨竟也学会了此般的任性与体恤。清晨那处处可见的积水和湿漉漉的树叶,告诉你它曾来过,失眠的老人和不夜族也都爱绘声绘色地描绘它的气势:挟着雷鸣裹着闪电,肆虐地拍打着窗……
“今年,山上的蘑菇也许会多的。”早起的人开始了期盼,“雷一震,地里的蘑菇就会被震出来了。”
我瞠目结舌地仿佛在听一个魔幻故事,隐约的总感觉事情绝不会那么的简单。百度了一下,果然,她并不是信口开河,祖辈流传下来的经验是有其科学道理的,但并不是爷爷召唤葫芦娃那样的充满神奇色彩,而是缘于闪电制造的空气氮肥以及迅变的电场对酶及蛋白质的影响……这些已经有研究者进行了多角度的阐述。于是,我开始等待,用科学赋予的耐心,等那漫山遍野的蘑菇疯长出来。
在这里,最先长出来的应该是“路基蘑”了,它也是当地比较珍贵的蘑菇之一。它的珍贵首先是因其口感:软而略带韧性,很有嚼劲,和猪肉、白菜炒在一起,既有菜的清新,又有肉的香醇,还不乏菌类特有的鲜美,因而很受大家的欢迎;其次它的个头大多很小,一簇一簇的生长,细小的甚至不及火柴的大小。颜色也不起眼,就仿佛灰土土的路基石一般。也正因为它们常在大路的路基处成长,才得了此名。因为它过于袖珍,采摘、清理的难度都比较大,可人们还是难舍这独特的滋味,所以其身价一直居高不下!
林子里多的是草蘑、油蘑和桦树蘑、松树蘑。油蘑可谓是其中的颜值担当,菌伞大多是金黄与金棕色,嫩黄或雪白的菌柄,肉墩墩的伞帽上有一层光亮的粘液,仿佛在油里浸过一般。其肉质丰厚、软韧Q弹,比较适合鲜食或是冷冻、腌渍。如果想要晾晒,草蘑则会更受欢迎,是东北名菜小鸡炖蘑菇的首选配料。
早些年间,俗名“粘团子”的松菇几乎是没有人肯捡拾的,大朵大朵地溃烂在山洼坡地,仿佛某种大型兽类的粪便,的确很难引发食欲。自从众人得知它与大名鼎鼎的牛肝菌同属一科后,它的幸福“菌”生便画上了句号。如果你在幸在山间发现它的踪影的话,一定要细心地在附近多加寻觅,喜好群居的它们,体型算是食用菌中的“巨人”,很容易就会将桶啊、筐啊都装满。刚刚出生的菌宝宝更是可爱,从伞顶的褐棕色到裙边的嫩黄,像是一小朵渐变色的“油蘑”。涮火锅时,放入一碟子酣厚滑腻的菌片,羊肉、蘑菇的鲜相互滋养,便构成了一道极受欢迎的时令佳肴,据说还有抗癌功效呢。
每到蘑菇丰收的季节,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成了晒场:平铺的、穿成串的。也有人用桶或缸腌渍了留下慢慢吃,为了保持它的营养与口味,最好还是冷冻:玲珑的路基蘑可以直接速冻,油蘑、牛肝菌需打个水焯,略拌些食盐,会防止水份流失。
这里还盛产一种白蘑,多生长在草地,洁白的大朵,它有一种特殊的气味,类似旧日的当红农药“六六粉”,所以许多人都不喜欢。估计它与广西被称作“雷蘑”的大白桩菇,血源并不亲近,只不过都是肤白貌美,且应雷而生吧。
雷惊蕈、雷窝子、雷响菇……以及被称作“雷电的儿子”的毒蝇伞和“闪电的女儿”的松露,都在用名字给我们讲述一个个神奇的故事。
故事里,有惊雷下,一株株破土而出的春笋;还有那些难忘的旧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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