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面子

作者: 阿十木 | 来源:发表于2018-02-11 12:44 被阅读54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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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习惯同世界开玩笑的生活,偏爱与人作怪,分明知道你心里喜欢什么,它专门就不给你什么,让你欠着缺着,好像天上高高挂起的月亮,大多时候是被谁咬掉一口,逼迫着让你认同有缺陷的生活才配得上生活。

二叔个头不高,一米六五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不胖不瘦,言语不多,也不爱多管闲事,标标准准是个家庭实务男,洗衣,做饭,拖地,一个人全包全占。二婶倒落个清闲,刚开始心里美滋滋的。可万事都架不住时间的考验,这时间一长,二叔在二婶眼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就像新切下来的一块肉,搁在空气里,放久了,变了味,甚至生了蛆。二婶见人会笑的柳叶眉,一旦瞥见了二叔,横竖都没地儿放,气不打一处来,嫌自己男人没长来钱的大本事,怪自己男人缺乏男子汉气概。二婶的胸间好似窝藏着一座活火山,动不动就要燃烧一下,时不时就会喷发,这样,心里才痛快。

面对这些,二叔一惯选择了默认,不争不吵,不打不闹,你一味进攻,我一直退后,能忍则忍,能让就让,完全一副“任你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却独自呆在房檐下躲避”的态度。二叔心里头吃定一个大道理,天底下唯和为贵,前头昂首挺胸走过家和,兴旺紧随万事屁股后头。

二叔自己不抽烟,并不等于身上不备着烟。每次出门之前,总不忘先摸摸口袋,确认一下是否带上了香烟与火机。

记忆中,二叔平常很少喝酒,仅喝过那么三两次,每次都不高,二三两不到。沾点酒的二叔,活脱脱换了一个人,本是雪白的皮肤,赛若梨花,一经酒精的催发,均匀地涂上层婴儿粉,白里映着红,红里透出白,粉嘟嘟的,俨然盛开成了满枝满树的杏花桃花;这时 ,二叔的话也明显多了起来,平日上了把大锁,紧闭得严严实实的嘴巴,现在是大门全敞,似乎打算这样一直开着,做到夜不闭户。

以往珍着藏着,从未说出口的话,从未表达过的情,现在趁着酒劲,散发着酵香,源源不断地朝外涌。——感佩酒的伟大,一口水的工夫,让人见识了另一个不一样的二叔。

那一晚,二叔大讲特讲二叔的道理:这男人,行走在天地之间,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张脸,是面子,如同家中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外套,遇到外头办事时,取来穿上,风风光光出去,而跑过一圈之后,转回到屋里,立马脱下来,平平整整存放在柜子里。

这些做男人的规则,父亲好像从来没有像二叔这样面对面地向外宣讲过的,完全由着酒后的二叔一个人代劳。我有时候也想,世界上男人,是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在生命成长的某一时刻或某一节点上,各有分工,比如我的人生当中,父亲负责起身教,酒后的二叔肩扛着言教。

二叔二婶,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男半女都没有,不清楚什么原因,村里人都说是怨二婶,二婶却一口咬定说是责任全在二叔,二叔只是木讷地一笑,然后,挪开目光,岔开话题,编造出个借口,趁机出外又忙活别的事情去了。

二叔家的财政大权归二婶把控,二叔手上的零花钱是有的,买菜,割肉,来碗街头小面,还负担得起,如果是超出一百元消费,对不住,扭头拐家 ,向二婶申请拨款。

在我童年的印象中,二叔家殷实无比,是开着银行的富人,镜面一样地板,真皮大红沙发,防弹玻璃透光茶几,大众白色轿车,二叔家都是最早拥有。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二叔家里,大枣,核桃,腰果,开心果,葵花籽,南瓜籽,西瓜籽,饼干,面包,红茶,绿茶,黑茶,花茶,……凡是你能想到的,以及你所想不到的,二叔家全都有。超市里边一开始摆卖什么,二叔家第一时间就一定会出现什么。

二叔二婶有意让我过继给他们,我已经在二叔天堂般的家中住了两个晚上。父亲大概心里也有些不舍,但出于家族大义考虑,不好再说些什么;死活不同意的是母亲,毕竟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从来就不是一句白话!

由于母亲的执拗与坚持,我又回到父母的家,跟过去一样,每天放学后,仍会像燕子一般,往返穿梭于二叔与父母家之间,连缀着家族延续的血脉亲情。

连二叔也不知道,二婶什么时候学会了打牌。一开始二婶打牌还是有些节制,该回家回家,该做饭做饭,屋里屋外都没有因为打牌而落下。

人的欲望,就像是堤坝拦阻的湖水,一旦你给它开出一道小口,它还梦想要冲开更大的缺口,这贪求无厌的背后,隐藏着最为可怕的阴谋——毁掉整座大坝,让肆无忌惮的洪水,四处泛滥横流。

二婶的欲望,开始像蚕,一点点啃噬着二叔面子上遮脸的桑叶,二叔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听凭二婶心间的欲望之虫野蛮生长。渐渐地,二婶一日三餐做得不那么及时了,晚上回家的更晚了。茶几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沙发上也好长时间没有了人坐过的痕迹,地板再没有先前锃光瓦亮,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一旦失去了主人的呵护,就跟一群缺爹少娘的孤儿没有什么两样,东倒西歪,无精打采。二叔没有怨言,你不做饭,下班回家我做,不就两碗饭嘛,二叔还怂恿着鼓励着,让二婶一心一意打牌,确保二婶后顾无忧。

一方的无原则退让,换来的不是来自另一方的感激涕零,反而使对方更加变本加厉。二叔瘦了,像得过一场大病,脸色发乌,眼眶深陷,眼珠显得格外突出。二叔一个人时,也会唉声叹气。二叔鬓角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二叔学着抽起了烟。二叔的酒量上去了。二叔眼泡红肿,并且长出了眼袋。

二婶两天一夜又没回家,二叔打过去的电话要么不接,要么接了也是恶言恶语:“你不放心不是!不行,离婚!”二叔心里一阵阵猛揪,这是他认识之初的那个二婶?那个心地善良、性格开朗、明理、爱笑的二婶,仿佛被一阵大风给吹卷着,裹着挟着,眨眼间的工夫就飞走不见了,也没有留下一丝影像。二叔蜷缩着日渐瘦削的身子,像门口的那条黄狗,深深埋进烟酒笼罩之下的烟幕里。

第二天早上,二叔仍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梳理着一丝不乱的背头发型,内穿白色衬衣,外罩熨帖平整的米色风衣,脖颈系着枣红色领带,足登棕色尖头增高皮鞋,极有面子地出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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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一碗老火汤:才子啊!短短二千字把二叔的形象刻划得入木三分,让每一位读都会边读边联想∽身边的人和生活随着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而在悄无声息地变化,这种变化无法一下察觉,不知是离初心越来越远,还是离目标越来越近。除了柴米油盐之外,诗和远方究竟有多远?有多近?
  • 熙祺凌云:二叔形家清晰可见,描述传神
  • 长亭外的夏小乔:💐💐💐💐🍎🍎🍎🍎
  • 子期初心:文笔很不错,行文流畅,对二叔的形象刻画逼真!👍🌹🌺☕
  • 低处的风景:其实,二叔是个好男人!
  • 明月穿行:作者用朴实有力道又有几分幽默色彩的文字把“二叔”刻画的惟妙惟肖、入骨三分、活灵活现。二叔的忍让包容加速了二婶的恶变,但出门后的二叔依然不输形象、穿的有模有样,在外人眼里维系着作为男人的最后尊严。作者对二叔心疼里还有一份敬重让人感动。感谢阿十木分享美文,学习问候。
  • 俞见:好一个二叔,文字流畅,驾轻就熟、刻画得入木三分。我喜欢这样的男人,可惜二嫂变了,哎!
    阿十木:@俞见 好走心的想法,生活就是这样,只要认真对待生活,生活对他自然也不会差,我也对二叔有信心,生活决不会单方面抛弃如此热爱着生活的二叔他。诚祝新年生活开开心心😊😊😊😊😊😊
  • 简知恩:觉得二叔应该跟二婶好好沟通一番
    简知恩:@阿十木 是的,你不说,我不语,只会加深误会
    阿十木:@简知恩 😊😊😊喜欢你这个主意,应平心静气,回忆曾经的甜蜜,直面目前的问题,一切将不再是问题。😊😊😊
  • 宋芳思念:这样的笔调我喜欢,二叔好面可以,但首先得有好里子啊!对的起自己,对自己负责是第一位的,人生匆匆几十载,要为自己活,别活的勉强
    阿十木:@宋芳思念 😊😊😊好有主见,好里子,才有好更子,珍惜生命中过往,祝开心愉快😊😊😊
  • 武商路漫漫:爱是责任,情是包容!但不可太将就,凡事有底线!👍
    阿十木:@武商路漫漫 😊😊😊虽说家里讲情的地方,但不能超过理划定的红线。理是稳定器,情是防冻液,缺一不可。😊😊😊
  • 莯寒:“人的欲望,就像是堤坝拦阻的湖水,一旦你给它开出一道小口,它还梦想要冲开更大的缺口,这贪求无厌的背后,隐藏着最为可怕的阴谋——毁掉整座大坝,让肆无忌惮的洪水,四处泛滥横流。”真的是这样,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阿十木:@莯寒😊😊😊 感恩遇见,让生命感到惊喜😊😊😊
  • 逍遥yoo:二叔的态度造就二婶😈
    阿十木:@逍遥yoo 😊😊😊我感觉也是,一方造就另一方,无论好坏,都逃脱不了的原因。😊😊😊
  • 深水之下:油腻的人生,虚无的人生,都是生活。从来不抽烟的人,从来不忘记带烟是得有多累。细节打磨灰常出色。
  • 沈姐说说:我们许多人都有二叔的影子🌹🌹👍👍
    阿十木:@沈姐说说 😊😊😊有光,就有影,影子时刻提醒,要一心向光。😊😊😊
  • 行者走天涯:写得不错,文笔很自如,喜欢
  • 旖旎i:爱面子的人背后都是酸酸的。
  • 韩朝晖:好汉无好妻,为二叔担心🙏
    阿十木:@逆水行舟绿水前 这可能就是上天给二叔安排好的命吧。😊😊😊😊😊😊
  • 黄泥村人:白描功夫不错。二叔这个人物被你写话了。
  • 沐玉声声:好象没写完呢?
    阿十木:@沐玉声声 本来还要写,却遇到手指头抽筋,于是匆匆打住,完成人生另一番乐趣。😊😊😊 快乐永远😊😊😊
  • 千禾随笔:面子是别人给的,自己要不来:)
    二叔的命运令人唏嘘,但二叔活的像灯塔,结尾令人鼓舞:smile:
    千禾随笔:@阿十木 是的呢,这样做才是掌握自己人生的主动权:)
    阿十木:@微笑乃禾 😊😊😊面子在别人手上,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做好自己。😊😊😊
  • 54f70f613c7c:天赋人权(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是有前提的就是平等,人人平等,大道相通,咱们中国人也信天赋人权,人民世世代代最渴望的天赋人权是啥,或许就是我们老百姓最最渴望的人人有份……不过就是始终可望而不可即,那你说能咋办??把皇帝赶下台呗,结果就是皇帝轮流坐,始终无法实现近代化,咱们现在也充其量就是近代化后半程中缓缓慢慢前进。

    2017年最后一天,我做了今年最大的个人慈善捐助20块,我在单位吃三天九顿饭21块,真的是第一次给人这么多

    其实以前老在太原站周边见她,一个感情受伤的中年女人,看得出来她之前是要面子的女人,纹眉纹眼线……我说,大姐有零钱吗?我坐901路车,她说没有,我把20元给了她,然后看到一个老大爷接着把俩个苹果也给了她,希望她能过好年,我都不忍心给她拍照录像传网上
    54f70f613c7c:@阿十木
    谢谢
    过年好
    早点睡觉
    明年挑更高
    健康工作真妙

    过年回家
    回家过年
    为了媳妇
    我的囍福
    不能放松
    不能放松
    关键时刻
    时刻准备
    准备干嘛
    自己想吧
    哈哈哈哈
    友媳真好
    亦师亦友
    益友易媳
    欢乐开怀
    岂不妙哉

    她没事儿,过伙儿就好

    逻辑思维罗振宇不求行啊,居然把太平天国描写得人五人六像一回事,

    这就是当下诸多名人不敢担责任光是图挣钱的生动表现,

    太平天国为啥不能成功,有良心的中国人都感谢它没有成功,所谓的拜上帝教那是宗教信仰吗??那仅仅是打着信仰的旗号,行个人绝对权威皇帝崇拜的事实,那就是想改朝换代让姓洪的当皇帝,太平天国成功了,那就是另一个轮回啊,千年不变的改朝换代啊!!

    作为一个名男人,罗振宇媳妇必须检讨,自家老公居然就这么个水准还有脸出来到处胡咧咧,家里到底谁说了算??这是很大的问题,

    所有的老婆都有责任,必须督促老公不断成长学习提高,不能有点钱了就松懈下来,居然还妄想打造什么品牌,就这么个认知高度,不都是瞎想吗??

    罗振宇这类代表的广泛存在,暴露了很大的社会问题,那就是封建社会遗留的很多作业,教育界宣传界……各界主管领导没有充分领会学习十九大精神文化战略论诉,都没把工作干好干到位,待续,等着铁娃对此学习后的精妙解读……
    阿十木:@新历史馆 狗年旺旺旺 😊😊😊😊😊😊
  • 柳召青:真实感人❤❤❤❤
  • 闽洞秋沙:生活到后来,往往是无言
    阿十木:@难得i浮图也许正应了那一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
  • 山东大葱: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人;开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阿十木:@山东大葱 面对生活冰山大川的压境,唯有选择张开更大的口,整个吞下,从容不迫,镇定自若。😊😊😊😊😊😊
  • 磨笔团厨师长:没有孩子还真不行。
    阿十木:@里奇创作号 有时,现实就是现实。😊😊
  • 艳阳天儿:面子很多时候是给别人看的,活出自己不容易
    阿十木:@燕儿艳阳天对,有时 是最后的尊严,甚至可以拿命做支柱 😊😊
    艳阳天儿:@阿十木 有时候是尊严
    阿十木:@燕儿艳阳天生活再不容易,有人也要拿面子硬撑着,因为他觉得这是做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 April石:😂😂🙏🙏🙏🙏
    阿十木:@April石 ☺☺😊😊😊😊
  • 静来语茶:我一直想知道酒后该不该信
  • 看见我的温暖:在我们身上,都有二叔的影子…… 祝福二叔越来越好吧!:heart::heart:
    看见我的温暖:@阿十木 嗯嗯:beers:
    阿十木:@一个文艺心的厨子 证明地球是圆的,人心是相通的。😊😊
  • 木叶山:文章真实!这个二叔不简单,他品质高贵,有些事情在家庭退让,说明他对这个家充满了爱。一家之主,能容得下一家人,一城之主得容得下一城之人。有容人之量,才能家和万事兴。😁😁😁
    阿十木:@木叶山 可就是这样的二叔,好像被生活逼着走在悬崖边上,家庭岌岌可危,甚至朝不保夕,让我也为他担心得捏出一把汗来。😊😊
  • 6887484ffd3c:一方的退让换来的是另一方的得寸进尺,一方的自卑温和谦让换来的是另一方的嫌弃猜测鄙夷,若不改变,终将演化为《芳华》里的夫妻悲剧。
    6887484ffd3c:@阿十木 不客气
    阿十木:@芜菁517 好精辟,好深刻,好独到,好理性,我这就转给二叔,多谢😊😊
  • 一只西城:晚安
    阿十木:@一只西城 美梦相伴 😊😊
  • 长亭外的夏小乔:晚上好,朋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长亭外的夏小乔:@阿十木 谢谢你的祝福哦,晚安,朋友,做个好梦。🌙✨✨✨✨✨
    阿十木:@长亭外的夏小乔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一帆风顺。😊😊
  • 剑行天下:人最后就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包括你,包括我。
    阿十木:@剑行天下真知灼见, 一语中的😊😊
  • 静静的白莲:酒后吐真言,生活模式一旦形成习惯,很难改变
    阿十木:@静静地白莲 对,酒后的世界,平时看不见。😊😊
  • 161f09651b9e:没有子嗣总归有很大的缺憾。
    阿十木:@九月飞飞1979 也是的,生活总是美中不足,难有十全十美。😊😊
  • 精进的医生:遇到二婶这样的女人也着实让人伤心。
    精进的医生:@阿十木 是啊!
    阿十木:@精进的医生 身在福中不知福,好端端如玫瑰花一样代表养幸福的家,就这样凋萎着,让人痛心。😊😊
  • 南飞雨燕:面子很重要 是对自己对生活的态度:cherry_blossom::cherry_blossom::cherry_blossom::cherry_blossom:
    阿十木:@南飞雨燕 外层的面子,是张纸 ,内层的面子,才是真,像变脸一样,真面子换不掉。😊😊
  • QIYU098:爱面子的人一般是大男人主义,不会这么勤劳吧!😄
    阿十木:@海梦奇遇 要是个外要面子,内不要里子的呢。😊😊
  • 臆想未来:感觉我们每个男人身上都有二叔的影子
    阿十木:@臆想未来 不会都是二叔带大的 😊😊
  • 阿十木:二叔,不二,在我眼里,有品有味。生命中的许多课程,是由二叔负责担任主讲。感谢二叔,人生的向导,永远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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