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正窝在床上戳弄手机。外面净是黑，杂着细碎的雨声，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偶尔带起微微的啸叫。屋子里灯光明亮，半个屋子大的地榻上厚铺薄盖，顶头桌上的杯子里氤氲着热汽，袅袅飘散。小毛伸手够住杯子，抻脖喝了两口，搁回去，紧紧肩头被子，向窗外看去，一时忘了手机，只把眉毛淡锁起来，心中暗喟，到底是秋天了，寒气竟有些逼人了呢。
小毛和女朋友置气着。又是一个礼拜没打电话。也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不满，不过，也许她正高高兴兴地打游戏，对这事完全无感也说不定，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也许，她正和某人一起看电影呢？小毛恶狠狠地想着，心头忽的一阵跳。忙点开微信，看她没有新的动态，只那难看至极的头像沉默着，再点qq空间，赫然仍是“主人设置了权限，您可以申请访问”。妈蛋！他别着嘴咬住了嘴角。无论如何，他的心情完全没有了，那些有意思的文字瞬间都变成了蜡渣，嚼不了咽不下。
出去走走去？
小毛犹豫着又看看窗外，终于把手机抛在床上，翻身套上外套，抹了把脸，重把手机揣在裤兜里，拉开屋门。
冷风撞了满脸，又顺着敞开的衣襟直绕透全身。小毛缩了缩肩，把衣襟拽紧。抬头看，暗红的天覆压下，一幢幢楼房沉默兀立，几点灯窗全无神采，南边半截苍白浮在空中的，冷漠而狭促地正瞅过来。他转头避开，却见身边高树低木，都凝成一个一个铅疙瘩，黯黯沉沉，只跟前几片枝叶上，微光明灭，使人恍觉正有碎雨洒落。头上捋一把，已然沾湿了。
顺着健身环道拐出东门，街道上豁然一亮，路灯粲然高悬，车灯缀成长龙，湿黑的地面泛起荧荧的光芒。小毛瞅准空子穿过半条街，还是被堵在双黄线上。好一阵子。他终于不耐烦，作势欲冲，眼睛斜瞥，只见一道强光直撞上来，幻开无数奇异的涟漪。
凄厉的刹车声扬起，车前的人影折着飞出去。司机撞在方向盘上，抬起惊恐的脸。
变幻不定的光映得肖丽的脸明明暗暗。她平静地微眯着眼。忽然扬扬眉毛，摸出电话看。
喂，干嘛？现在？那好吧，等会儿。废话，我总得换衣服吧。
她直起身子，关掉电脑，下床坐到梳妆台前。
灯光点皴出了夜晚的城市。行道树郁张成了帐篷，漏下斑斑光点，漏下晶亮的雨珠。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帐下逡巡着。忽然走向前，接住另一个小小的人影，并肩走远。交谈声渐渐变小。
你不是牛么？
哪有你牛？还不是跑过来了。
也没叫车给怼了？
咋能呢？现在不都是车让人了么？
一道强光直撞上来，幻开无数奇异的涟漪，忽然稳稳停住。长龙不再腾踊。小毛满脸紧张一时散去，对着两丈外的车子挥手致意，几步赶过街对面，停住脚，摸出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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