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成长

二舅和舅妈要去广东，帮着儿子看孩子，照顾怀孕的儿媳，我去送，在小姨的店里，没说几句话，就已经泪流满面，心里想着：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我讨厌离别，从十六岁开始。

16岁那年，我第一次坐着火车离开家乡，父母一起到车站送我，那时候，买个站台票就可以把人送上火车，一路上，母亲紧紧抓着我的手，泪眼朦胧。而我，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和离家独自外出的兴奋中，完全不懂母亲的心情。直到火车缓缓开动，母亲的身影在我眼中越来越小，我才真正感觉到一种难言的不舍，再回头，已是泪湿衣衫。

此后，每次回家都要在重逢的喜悦和离别的伤感中来回转换，相伴的时间很少，离别的时间很长，越来越不喜欢别离。

今天送别二舅，让我再一次想起了外婆，四岁以前，我有大部分时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外婆时，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但她仍高兴地打开橱柜，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把自己保存的零食拿出来给了飞飞，她的重外孙，就像每次拿给小时候的我一样。临走时，又拖家带口出门来送，沿河走出好远，回头还能看到外婆站在崖前的身影，那孱弱的身躯倔强的屹立在风中，满头的银发与手中的拐杖诉说着沧桑与孤寂，再回头，已经尝到泪水的苦涩。我毫不怀疑，如果身体允许，她一定会像年轻时一样，依依不舍地陪我们走出好远。

没想到，那一次相见竟是永别。这才明白：原来，这世间最残忍的离别，只是看着你离开，却无法挽留。

从此以后，更加害怕别离，午夜梦回之际，总是会想起外婆，总觉得亏欠她太多，她疼爱的外孙女在她去世之时都没能送她一程，更没能参加她的葬礼，不知道她是否心生责怪？

二舅一走，老房子就没有人了，这两年，村里的路越来越好，交通越来越便利，不知道外婆知道后是否高兴？

二舅和舅妈是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拉扯大三个孩子很不容易，三个孩子散落在三个城市，硬生生把他们的心分成了三份，忙完这边忙那边，一直绕着儿女转，已年近七十的人，还得来回奔波，这就是我们的父母，一心扑在儿女身上，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去。

这一别，不知道还得几年才能再次相见？

娜娜表妹已怀孕六个月，明天也即将去北京，我不愿再面对离别的场景，所以打算不去送她，好在我们都还年轻，以后相见的机会也很多，愿我们在没有彼此参与的世界里熠熠生辉。

过两天我也即将踏上东去的列车，我打算悄悄离开，正如我悄悄的来一样，不让任何人送。

再过三年，儿子就该离家去大学报道了，也许他会有和我一样的经历，从最初的喜悦到后来的想家，再到讨厌别离。若干年后，也许他会和我一样发出感慨。

人生就是如此，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虽然讨厌别离，但仍期待相聚。

纵有万般不舍，终须一别，唯愿重逢之时，仍是少年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