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不再害怕鬼魂
隔着世界,依然爱你
6月18日,一个全民疯狂抢购的日子,奶奶出了车祸。
前段时间奶奶因为一直低着头扫地,血管爆裂,得了脑溢血。当时大家都慌了,好在在大家的悉心照顾下,奶奶调养恢复得还不错。
但是怕奶奶再出意外,大家都不让奶奶自己出门,甚至在刚开始的时候不让她下床。
奶奶喜欢热闹,闲不住,于是在家闹起了小脾气。没办法,姑姑们就牵着奶奶的手带她去公园逛逛。很明显,这几天奶奶都很高兴,看着奶奶开心了,大家也很开心。
这一天晚上,照例是带奶奶去沙阳乐园玩。奶奶站在路边等姑姑,“嘭”地一声,一辆没有开灯的三轮摩托车撞上了奶奶。
送到医院的时候,奶奶心跳已经快要停了。一晚上的抢救,奶奶心跳停了两次,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6月19日7点十几分,我失去了我的奶奶。
1.这几天
6月18日晚,我买了第二天早上的动车赶回了家。到的时候赶上了午饭,在酒店里吃了饭,姑姑们也从大罗山(殡仪馆)下来了。她们都红着眼眶,面容十分憔悴,婶婶一看见我,就抱着我哭了起来。
等姑姑们吃完饭,和她们一起去了大罗山。在此之前,我对失去了奶奶没有很多的真实感。直到看到殡仪馆门口贴着的奶奶的名字,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出来了。
我被领着去看奶奶。
奶奶躺在冰棺里,全身都被包起来了,看不到脸,身上盖着基督教的被子。后来听姑姑们说,我才知道奶奶被撞得有多严重。据姑姑描述,奶奶浑身都是血,整个脸肿得比原先的大一倍,后脑脑骨裂了,身上有些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
当看到奶奶的冰棺,我才意识到里面躺着的是爱我的奶奶。
我哭了,姑妈、二姑、三姑、小姑都哭了。看到进来扶人的爸爸,我抱着他放声大哭,爸爸一边安慰我,一边哽咽着,我第一次看见我爸哭得像个孩子。
这几天,每次有人来吊唁,都能听到姑妈和二姑的悲泣声。她们总是要我们好几个人强行拉着,才肯从里面出来。
二姑当天嗓子已经哭哑了,说话已经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姑妈整夜地睡不着,头疼得愈加厉害。她很自责,因为要照顾生病得姑丈,奶奶得脑溢血的时候她没能好好得照顾奶奶。她想着等过几年好点了,她能去照料奶奶,结果奶奶还没有等到她尽孝就走了。
2.奶奶,您听到了吗
奶奶生前信了基督教,每个周日都会去做礼拜,唱耶稣的歌。奶奶特别希望我们能和她一起去唱歌,做基督教的信徒。但我们总是各种推脱,也从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这几天,奶奶在教会里的姐妹都会来唱歌。看到姑姑们哭得很伤心,也会安慰她们说奶奶是去天堂了,她临终前也操心子女为了子女好,所以直接走了,不想变成了植物人成为子女的负担。
后来我看到姑妈跟着教会的人一起唱歌,不识字的二姑看不懂歌词,也在旁边跟着轻声哼唱,慢慢地婶婶、二姑丈、小姑、叔叔、三姑等都加入了。我爸拉我一起,说这是奶奶最喜欢最想要我们做的事,我们要一起完成奶奶的心愿。
学唱歌等大家都学了几遍后,我们进去围着奶奶的冰棺唱了两首祝福奶奶的歌。没有过多的排练,歌声却很齐。
奶奶,这是您生前最大的愿望,对不起没有在您生前帮您实现,现在您在天上能听见您的儿女子孙对您的思念和祝福吗?
2.我的奶奶
奶奶的身世很坎坷。
奶奶的爸爸在她小时候因为参战,后来没有了踪影。奶奶的妈妈便带着奶奶改嫁,没几年奶奶的妈妈也走了,奶奶一个人在太公家里要干各种活,过得很辛苦,后来遇见了爷爷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我的奶奶容易心软,别人说啥她也都信。早些年她很受推销保健品人员的欢迎,出去走一遭,总会带着一袋子被忽悠的医疗保健产品回来。
我的奶奶也心善,对周围人都很亲切、掏心窝子。奶奶早些年生了6个孩子,由于营养和后期护理没跟上,落下了很多病根,身体不好,总容易生病。后来信了基督教,有了寄托,生病了便和爷爷一起向主祷告。也许是心理作用,在祷告之后,奶奶都会说好多了。后来奶奶总会祈求主把周围的病痛烦扰都给自己,她向主耶稣祈祷最多的,除了祈求去除身体的病痛,就是为她的儿女子孙祈福。
奶奶一生操劳,到了老年仍旧为自己的孩子们忧虑。
大姑丈几年前得了脑癌,姑妈便都留在家照顾他。奶奶每次提到大姑丈就会落泪,说看到大姑丈这样她心里很难受,看到姑妈那么辛苦,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她心里很苦。奶奶就会祷告祈求主耶稣把大姑丈的病转移到自己身上,说自己已经老了身体不重要,别再折磨大姑丈和姑妈了。
还有说我爸脾气暴躁,小姑身体不好等等,碎碎念着对每家的担忧,为每一个家庭都做了祈祷,也为每个子孙祈福,让主保佑我们都考上大学,找份好工作。
4.奶奶的爱
我的奶奶也很疼她的孙子孙女。
二姑说,前几天奶奶把家里的玉米都煮了冻冰箱冷冻。奶奶说这是她小姐妹告诉她的办法,等要吃了再把玉米拿出来煮一下,这样的玉米就会和原先的一样甜。奶奶怕玉米放久了不甜了,她说等端午节我会回来,用这种方法煮起来,等我回来就可以吃到甜甜的玉米了。
爷爷说,这几天奶奶都在计划去杀鸭杀鸡,说因为端午节我还有妹妹们都会来,她要把吃的准备好。
奶奶得了脑溢血后,很多人都认不清了,我去探望奶奶的时候,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我。在医院里,她拉着我的手,和我说等会儿留下来吃饭,她杀了鸡,下午留在这里玩,菜摘一点带回家吃等等。甚至安慰我不要哭,她很快就能好了出院了。在奶奶的记忆里,我变成了小朋友,她也还在乡下老家,而不变的是奶奶的爱。
5.奶奶和爷爷
爷爷比奶奶大十几岁,加上性子较沉默,家里很多事都是奶奶做主,对奶奶很是包容。
奶奶的钱包里都是大额纸币,而爷爷的兜里揣着都是一些散钱。尽管奶奶容易冲动消费,但家里的财政大权爷爷还是全都交给了奶奶。
奶奶喜欢耍小脾气,而爷爷总喜欢逗她,和奶奶对着来,本来的拌嘴最后以奶奶“打”爷爷收场。
奶奶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小病不断,经常会头痛。这时候爷爷就会去下厨。爷爷做菜喜欢加酱油,无论是炒青菜还是煮汤,都“乌黑发亮”。每次奶奶都会碎碎念吐槽爷爷的黑暗料理,但还是会吃完。
小时候不懂爷爷的爱,长大后慢慢看懂了。
之前奶奶说她三千块钱丢了,奶奶天天和我们念叨她记得当时明明放在那了,很奇怪突然不见了,坐在旁边的爷爷也一遍遍地听奶奶和我们倾诉。
后来从婶婶的口中才知道在奶奶刚和姑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爷爷便马上和她们说:“钱丢了就丢了,你们别说她,现在人好好的就可以了。”那也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爷爷的霸气护短。
前段时间奶奶得了脑溢血,在奶奶被送去医院的那天,爷爷抱着家门口的大树哭了一早上,这也是后来我从婶婶口中得知的。
而我第一次看到爷爷哭,是在姑妈二姑和前来吊唁的舅公们说奶奶是怎么出车祸的时候。
奶奶出事后,本就不善言语的爷爷更加沉默了。那天我坐在爷爷旁边,姑姑她们在谈论事故现场,我看着爷爷慢慢红了眼眶,慢慢落下了眼泪。没有哀嚎,没用大声啜泣,仅仅是默默的几滴泪刺进了我心里。
爷爷已经80多岁的高龄,腿一直有伤,疼。但他闲不住,前几年不听儿女的劝告,总是上山挖笋,采橘子,劳动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爷爷和奶奶用他们的双手劳作养活了6个儿女,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大英雄,特别是爷爷。奶奶也和我说过,很心疼爷爷,在很小的时候就出来干活,被打被骂也不反抗,闷头干活。
爷爷很瘦,可是他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在我心里是一座山。像钢铁般的爷爷不会再像那天早上抱着树大声哭泣,大概为了是不让儿女担心,他只是坐在角落里默默地一个人擦眼泪。
6.对不起
二姑说奶奶之前因为身上的各种病一直很难受,总说着想离开,后来突然想开了,说要活到100岁,要等我们几个孙子孙女都结婚了再走。
奶奶也一直和我说以后不能嫁得太远,不然她不会坐车不方便看我,最好找个本市的等等。
我和老王的事,我一直瞒着奶奶,奶奶一直觉得我还没有男朋友。
后来奶奶脑溢血之后,我和奶奶说了这件事,让奶奶和老王在线上打了个照面。奶奶很开心,一直叫老王来玩。也和我念叨,让我叫上老王,她煮好吃的给他吃。
那时候的奶奶记忆有些不清晰了,事后她也大概忘了老王这回事。
对不起奶奶,一直瞒着你没有让你早点知道,让你可以少为我担忧,让你可以多开心点。
对不起奶奶,每次去看你,我没有多陪陪你,总是吃个饭匆匆就走。
对不起奶奶,没有经常给你打电话,总是半个月一个月才给你打一回。半个月前的那通电话,到了最后我也是敷衍结束,殊不知这是最后一通电话。
对不起奶奶,如果可以,你可以多来来我梦里吗?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
我从没想过我会失去我的奶奶,明知道她喜欢热闹,想要我们多陪陪她,却怀着“下次还有机会,下次再来”的心理拒绝奶奶的挽留。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珍惜眼前人。
奶奶,我爱您。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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