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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君子用兵,没有什么地方能离开一个诚字。世界上没有因至诚而轻妄的,敌人即使想用言语诱骗他,又怎能骗得动?世界上没有因至诚而贪利的,敌人即使想用诱饵调动他,又怎能调得动?世界上没有因至诚而盲动的,敌人即使想扰乱他,又怎能兴风作浪?用这样的至诚来抚慰驾驭军队,大家心里就没有疑惑,反间计就不能惑乱人心。用这样的至诚备战御敌,大家就不会懈怠,阴谋诡计就不能坏事。敌人曾经取胜的凭借是,利用我们的轻妄入局,利用我们的贪利入局,利用我们的盲动入局,利用我们的疑惑入局,利用我们的懈怠入局。但是,一个至诚立起来,五种祸患马上解除,即使自古以来最懂兵法的人一起环绕攻击,用尽十百千万的诈计,君子依仗一个至诚就足够了。对方的诈术,用上万条却仍然不够用,我们的至诚,守住一条就绰绰有余。对方总在劳累之中,而我方总是安逸;对方总是躁动不已,而我方总是安安静静。以逸制劳,以静制定,这难道不是兵家常胜的真理吗?
这样来讨论天下最善用兵的法则,就没有能够比得上君子的至诚了。然而,古代书籍、皇室谱录记载的那些受褒功的人员中,有许多受黥、髡之刑的小人。像宋襄公、陈馀(不用计,被韩信所杀)这样的所谓“君子”,却每每被天下人所嗤笑,这又是为何?这是因为,用尽小人权术的,才能够无愧小人的称谓;用尽君子之道的,才能够无愧君子的美名。用伪君子来对待真小人,拿着一天的至诚,却想攻破百年的诈术,又怎能不败呢?用一杯水去救一车薪柴的火,当然不能灭火。这时候,说水太少是可以的,说火能克水就不可以了。我们又怎能因为宋襄公的失败,而怀疑君子之道不适用于兵法呢?
《东莱博议·用兵》
君子之用兵,无所不用其诚。世未有诚而轻者。敌虽欲诱之,乌得而诱之?世未有诚而贪者,敌虽欲饵之,乌得而饵之?世未有诚而扰者,敌虽欲乱之,乌得而乱之?用是诚以抚御,则众皆不疑,非反间之所能惑也。用是诚以备御,则众皆不怠,非诡谋之所能误也。彼向之所以取胜者,因其轻而入焉,因其贪而入焉,因其扰而入焉,因其疑而入焉,因其怠而入焉。一诚既立,五患悉除,虽古之知兵者环而攻之,极其诈计于十百千万,君子持之一于诚而已矣。彼之诈,极其万而不足;我之诚,守其一而有余,彼常劳,而我常逸;彼常动,而我常静。以逸制劳,以静制动,岂非天下常胜之道乎!
然则论天下用兵之善者,固无出于君子矣。然自古书帝籍而勒景钟者,黥髡相望。而宋襄、陈馀之流,每为天下笑,抑又何也?盖尽小人之术者,方无愧于小人之名;尽君子之道者,方无愧于君子之名。以伪君子对真小人,持一日之诚,而欲破百年之诈,安得而不败哉?以一杯之水,而救一车薪之火,不能息焉;谓水之微则可,谓火胜水则不可也。安得以宋襄辈,遂疑君子之短于兵哉?
【评论】
孙执升曰:苏氏之文,议者谓为捭阖纵横,战国之遗风,读此知为儒者之文。
朱子绿曰:本为宋襄辈用君子之道而致败亡,恐人以仁义为迂阔,特地将诚字痛发,以为用兵之本。而于宋襄辈则断之以一日之诚,破百年之诈二语,排宕飘忽,所谓化陈腐为神奇者也。
张明德曰:擒定一诚字立论,便可攻无不克,而宋襄则断以一日之诚,欲破百年之诈,未有不立见其败者。则宋襄之败,原是不诚之过也。仁义二者,岂真迂阔哉?树义森严,真堂堂正正之师,悬之国门,可以辟易万人,岂独为幼学楷模!
附:《用兵》
鲁僖公二十二年。宋公及楚人战于泓(今河南柘城县西)。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阵)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擒)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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