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 烟

山里，没有一块大的平整地方能盖得下所有人家的房子，整个林场的二百多户人家，就分成了场东、场西、车站、新房这四大块，中心枢纽自然是场部。

我的家在场西，座落在一个山岗的脊背上，院子前那条被踩得像水泥板一样坚实的小路，微微倾斜着从坡上向坡下缓缓滑落，是雪天后的游乐场。家家孩子们都有的小木爬犁，会连成串地蹿动在小路上，叽叽嘎嘎的欢叫声，也在小路上滚动着，惊得麻雀四处飞散。

我是不玩到吃饭就不回家的那个，山里人家的小孩子都和我一样，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整天地在外面撒野，自己找好玩的事情做，没有哪个娇滴滴地缠着大人。看见自家房顶烟囱口里吐出了白烟，就很自觉地往家赶，等大人出来叫，那是要挨骂的。推开院门之前，要把衣服上沾的雪沫子什么的都拍打干净，边拍边用小鼻子使劲地抽吸着，判断着灶台上铁锅里炖的是什么菜。

那时候的饭菜好香啊！豆角、茄子、土豆，各是各的香，鸡肉和猪肉更香！谁家炖了鸡烀了肉那是瞒不住的，香气钻出门缝飘出二里地，能招来小狗在院门外来回打转呢。

我对烟囱里飘出来的炊烟很着迷，总觉得天上那一朵一朵的白云都是由它们组成的。姐反对，她说炊烟是白的，云朵可不都是白的，有时候还有灰的、黑的、红的、金黄的。我说那……那是锅里的汤洒出来给染花的！姐瞪我一眼不再理我。

早上，随着炊烟的袅袅升起，小山村动了起来。男人扫院子挑水，女人围着锅台转悠，铁铲翻菜碰撞铁锅，发出一声声脆响。大一点要去上学的孩子负责叠被子和整理自己的书包，我们不用上学的这些小小孩，就在还没叠起来的被子里打着滚疯闹，或者跑到院子里撩鸡逗鸭地弄出一阵阵声响。

吃了早饭之后，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女人多数都不上班，守在家里做做针线活，要么就去菜园子里拔拔草，喂喂鸡鸭什么的，一点都闲不着。而我们这些学龄前的小孩子，那才是最悠哉快乐的，天天就想着怎么样才能玩得痛快。

小山村的炊烟每天都要升起三次，没有谁家是吃二顿饭的。炊烟升起的时候，像木刻画一样的山村就变成了动画片，画面里充溢着浓浓的暖意和童趣。

炊烟升起的地方是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