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害怕过年了，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遇见的问题，我们都开始害怕过年了。
“2019年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这句冰冷的预测一开始以段子的形式流传在网络上事不关己的网民中，到现在，在很多北上广的眼里看来，这句预测更像是对他人生前路的诅咒。
从去年的离职潮开始，原本顶着互联网光环的一代人开始集体蒙受经济衰落的阵痛，起初趾高气扬的劲在时间的磨砺中都慢慢退去——从“先休息一阵再找”，到“投了几家没什么满意的”，到最后“海投也杳无音信，感觉北京的职位被我投光了”。生活就好像刚刚意识到有几个生瓜蛋子还没有接受过磨难的洗礼，大手一挥，赐予了一大段波折。
“我知道环境不好，但我上一家公司确实呆不下去了。”这句话从太多人嘴里听到过，类似这样的无奈有很多，而且不太敢轻易拿出来和别人交谈，因为不清楚这种感觉是部分人的共识还是只因为自己确实“没长大”。只有几个人确认彼此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时候，才敢吐露心扉。
有这样一种说法，裸辞和吸毒一样，只有零和N。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在说，那些裸辞过不止一次的人是因为沾染了像吸毒一样的精神恶习，才沦落至此的，那些脚踏实地从没裸辞过的年轻人才是人间沧桑正道。
我不止一次地想反驳，可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理由。
裸辞不止一次的病人，我就是。
2015年，我毕业，带着三吨的迷茫匆匆进入了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公司不小，可没过几个月，我就辞职了。紧接着去了一家刚刚创业的软件服务公司，做了两年，期间公司经历过了从零到一，我经历了一次升职，和同事关系也都不错，但最后还是辞职离开了。然后又是一家初创不久的公司，做了八个月，又离开了，不过这次是公司倒闭清退，所有人都走了。
这么看来，我是90后职场的教科书版毒瘤。
容我再多说两句，第一家公司，我走后一个月，整个部门都没了，因为项目毫无进展。第二家公司，现在在顶替我工作的是老板的亲戚，我走的时候，技术部的两个头儿是一对夫妻，两个月之后，公司彻底转型追风口做区块链，所有老面孔走得就剩一个设计师。
我没有解释，只不过这是事情原本的样子，我已经尽量客观地描述出来了。可就算我解释，也会有人说，那不还是怪你自己，去公司之前不好好挑挑看。
挑？我没有做过数据统计，但你们可以问问身边的朋友，尤其是一家公司做了超过三年的人，他是“挑”进去的，还是几年前恰好就这家公司有机会，自己稀里糊涂就进去了。
人都喜欢文学修饰一下自己走过的路，我倒觉得任正非说的是真话。有人问任正非，为什么当初选择进入通信行业，他说，当时太年轻，没想到这行这么难做，就进来做了，然后就回不了头了。
我们一直在选择性的忽视一件事，就是运气。有过人成就的人往往喜欢夸大自己曾经吃下的苦，对于运气这件事避而不谈，但事实是，任何有大成就的人无一不是恰好踩在了时代洪流上。不鼓吹迷信，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句话能流传这么多年，不是没原因的。
反之，流年不利，有不小的原因也只不过是运气二字。
也许未来某天，科学证明了运气是人自身携带的某种量子纠缠，的确有好坏之分，而且相差不少。到那时我们才能真的正视这件事。
不过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自怨自艾，运气不好就躺着等死算了？当然不是。我一直信奉的一点是先看清，再该干嘛干嘛。认清运气对自己的影响不是为了不努力，而是为了不要过多地责怪过去的自己。
离职之后的日子是这样的。
离职一个星期，每天不用早起挤公交地铁，睡到自然醒，恶补一下之前错过的美剧，看综艺吃零食哈哈大笑，床是唯一的活动区域，最大的运动量来自于下楼扔垃圾，一天一顿饭就行，缓慢氧化的感觉也还不错嘛。
离职两个星期，好像有点焦虑了。起床，投简历，等面试电话，倒是有一些电话打进来，不是什么保险公司的，就是银行的，底薪四五千的销售工作，你无奈地挂掉电话，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影视剧刷的差不多了，综艺节目得到周末才有更新，身边的朋友都在上班，想说话都不知道找谁。
离职一个月，彻底着急了，之前还是挑着公司投简历，现在是海投，完全不想见人，拒绝任何人问起关于工作的事情，心态接近于崩溃，每天在安慰自己和放弃自己中挣扎。面试倒也有，一星期有那么几个，面一个不成一个信心真是磨差不多了，之前也没觉得自己面试能有什么硬伤，这么一来，也开始怀疑自己了。信心开始全方位地动摇。
……
离职的日子能让我真的深刻理解什么叫迷茫，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感觉。
之前做过的所有事，都开始在心里动摇，自己曾经信奉的很多原则、宗旨、偏好等等，在迷茫的时候都变成了可能是引起我悲惨现状的症结，于是开始按图索骥——我现在之所以会这么痛苦，是因为上一家公司的草草收场，那是不是当时我就不应该加入那家公司，我当时是怎么判断的？我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肯定是和我再之前的经历有关系啊，那我……最后只能倒回原点，思考自己为什么在刚刚毕业的时候选择了留下。
是不是所有人在困境的时候都特别爱思考。
思考得越来越多，想得越来越深，人类是不是在低谷时期都特别擅长总结自己的失败。这段日子的不停想，已经让自己有一种“整个人生都完了”的严禁推论，曾经最鄙视的就是进入所谓的稳定机构拿起铁饭碗的同龄人，可现在，不是那些人头低得太早，是自己当初对自己的判断太高。
坏了，已经渐渐理解了市侩的大人所说的“幼稚”是什么意思，想到过去的自己，竟然也觉得幼稚。那我是成长了还是市侩了？
小时候看影视剧总有一种烂俗的设定，就是这个人少年时期特别纯良，等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开始黑化，剧情的最后，这个人都会哭丧着脸痛改前非，然后把自己变坏的锅扣在“这个卑劣的世界”身上。
影视剧里面的是少数人，但绝大多数人会沦为平庸。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平庸一定不好，只是无奈的被迫平庸很不好——其实我完全可以接受自己是一个平庸一生的人，平庸但是却有趣的活着也是一种美好的选择，但我害怕的是没有选择。
现在我还在向前走，至少我还在努力地做着选择，我还没彻底想好自己的前路应该怎么走的时候，xx的世界总想一把抢过选择器给我直接盖棺定论。
我说过了，平庸我认，不让我选我不认，环境是不好，而且会越来越不好，但……我这口气还吊着呢，就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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