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李钺看着那白森森的巨蛇脊骨，在雷火摧残下已然失去生机，干竭固化如同铁石，再遭些风雨，怕是不久便会和其他灰褐色石柱一般惨淡。
“顶天立地，虽死不折，这些海蛇前辈真是前仆后继，不撞南墙不回头。”大水脑海中的记忆渐渐平息，对着石林墓地一声悼念，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可怜。
巨蛇已死，生机泯灭，苍天之上的雷劫失了目标，已开始散了。雷云凶厉转眼化作洁白云彩，随即晴空万里，与碧海同色，又是一片大好光景，只留着海面上漂浮着巨蛇遗骸，还有诸多闻着血食气息而来的鱼群在其间扑食，那扑腾的水花声异常的清脆。
“这巨蛇残骸，够喂饱成千上万的鱼儿了。”李钺笑了，想起了小渔村的亲人，若是他们在此，怕是会乐得开怀吧。
“打鱼的，要给你个渔网，会不会手痒来一把？”大水打趣道，舒缓下彼此的心情。
“啊呜！”拉昆却是抢先一声高鸣，将大水和李钺两人往天空一甩，巨大的身子便是冲下大海，对着那鱼群鲸吞海吃起来，好似饿死鬼投胎一般。
“拉昆这几天也是累着了，好好吃一顿补一下吧。”大水和李钺运起法力，飞到那石柱之上停了下来，看着拉昆在底下大快朵颐，笑道。
“你有没有感觉有点饿！”大水莫名来了一句，李钺一听竟有些呆了，可转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竟是真有些腹中空空。
“大水，你觉得有意思吧。咱们看着大蛇被凌迟，这些血肉又是喂食了这么多鱼，然后又会有拉昆这样的大家伙来捕食他们，又或是渔民撒网，打了回家贩卖吃喝。我们吃鱼不也是破开肚子刮了鳞片，烤煎蒸煮，做个色香味俱全，吃得开开心心的。”李钺若有所思道。
“你是想说天道是吧？回头想想，这巨蛇有这般体型，必然成长了千百年，而这千百年间，其所捕食的鱼虾必然以千万计，此刻天打雷劈，虽说死得惨点，也算是叶落归根了。这世间轮回，本就是天道，天道便是弱有朝夕之梦，强有陨落之终。所以才有修仙道如逆天的说法！”大水一边说着，一边在石柱上好奇地探索着。这石柱是巨蛇脊骨所化，坚硬异常，只是时间久远之下骨骼石化，只留下脊骨的结节，一段段像极了竹子。
“天道！每一刻，这天地之间，都有生命轮回。若真有天道意志，那这世间的降生之人想来都是其恩赐，亡故之人自然也就成了有借有还的天经地义。生命一途，从哪来回哪去，倒也没什么仁义可言。”李钺迷惑了，假如生命本就是一种恩赐，生死仅仅是回到这循环的原点，那国仇家恨又算什么，“我杀了条鱼，其族人便视我为仇敌，奈何鱼灵智未开，力量微薄奈何我不得……”李钺的脑子越来越乱，思绪被卷进了迷惘之中。
“假如生物之间的生杀，只是彼此生存的本能，那人呢，有智慧的人呢？我们圈养猪羊，犹如大水所说的神仙圈养龙凤，如若猪羊反抗，我们会如何？村里的年猪上架，那凄厉的惨叫，还有数个壮汉才能压制的挣扎。山里放牧的羊群，我们驯养了猎狗看管，而对于我们这些修仙者，上仙界布下雷劫来训斥，海妖王也组织大军镇压反抗的我们。对上天我们怒，对海妖王我们恨，可猪羊对于我们是不是也一样……我们自诩的正义，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弱者对上的不甘吗？海妖的残暴统治，会不会只是他们管理的策略，策略无论对错，只是一种手段而已，仁政又或暴政，本质并没有错，但我们的反应却是天差地别，难道人如同牛羊，只要吃饱喝足，每年被宰杀几只同伴就不会有意见了吗？”李钺突然感觉好可怕，脑海中浮现出的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惊恐。
“李钺，你怎么了？”大水发觉李钺有些不对劲，凑过去问道。
“大水，你说，如果，只是如果，海妖王不像现在这般屠杀平民，而是在征服四方之后，维持民生昌盛，我们还需要反抗吗？”李钺问道。
“嗯……”大水沉思了一会，回道，“如果真的这样，那就是一代盛世了，那就该秉承门户之见，就不用打仗了。可是不可能的啦，海妖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种事，李钺你倒可以试试！”
“算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事我还是做不了。”李钺惨然道，心中的那个念头莫名困惑，天道本是无情，无关强弱，弱肉强食本就是天道，而仁义作为强者的坚守，似乎才是违逆天道的存在。
“可这事海妖王已经做了啊，事已成定局，你只需要接管就好了！只要打败海妖王，百族信服，自然而然成就盛世局面。”大水笑道。
“你这话说得，好像坏事已经有人替我做了似得。”李钺摇了摇头，“天地不仁，人终究会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做那么多真得有用吗？千古帝业，有那么重要吗？你看着大蛇，活了千万载，只求龙门历劫飞升，可最后还不是一根枯骨徒留人间！”
“也是，不知道大蛇有没有后悔，要是不来这渡劫，想想他现在还在大海里潇洒吧，毕竟他那身躯，在大海之中应该没有天敌了。”大水点了点头，看向那苍白色的崭新石柱，感慨道。
“是啊，只可惜我逃不了。要是没有海妖这些事，我也想逍遥天地，看看这海那头的人文风景。”李钺欣然而笑，却不想一道深厚的传音自脑海中浮现。
“小子，天地有定律，吾等渊海天蛇一族的宿命便是如此，又何谈逍遥逃避呢？”一道神念，直接在大水和李钺的脑中响起。
“蛇？你是刚才那条巨蛇吗，还活着！！”大水和李钺惊喜不已，方才巨蛇对抗天劫的执念深深刻在了两人脑海之中。
“吾渊海天蛇本就是来此了却残生，哪还有可能活着！要真活着，那就是苟且偷生之辈了，老头子情何以堪！哈哈。”一道虚灵小蛇浮现在了大水和李钺面前，这蛇灵不过寸许长，纤细如麻绳，缥缈如雾，似乎只要一阵风吹过便会消散了。
“前辈，你这灵体也快散了……”李钺掏出了海神链，一道灵光直射蛇灵。海神链神光注入，蛇灵缥缈的灵体不觉凝实了几分。
“本就是回光一瞬，若不是看你两个小家伙有趣，老头子我也就直接往生轮回了。”蛇灵哈哈一笑，“这石林是渊海天蛇一族自古以来的埋骨地，也就是一处坟地，少有人往来，你们来到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
“埋骨地？”两人对视一眼，迷惑不已，“这里不是你们渡天劫的地方吗？”
“也是，不过天劫就不可能渡过，所以也就是一个自我了断的地方。毕竟渊海天蛇生命太过悠长，不出意外，活个千年万年也不成问题。”蛇灵哈哈大笑。
“那你这是……”
“哦，孩子大了，需要领地提供食物，可这大海实在是不够大，地方不够分了，老头子得腾出地方来哈！”蛇灵解释道。
“这么大海还不够？”大水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他们麒麟一族已经是神兽了，所需也不过一小片海域而已，而听着蛇灵的口气，这大海还不够他们一族分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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