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汗青
做鸡是否就该没爱情(一)
“我不想说,我很亲切;我不想说,我很纯洁……”。每当听人唱起这首改版的《外来妹》时,我的心中充满了凄楚与失落。
集市上,我和我的小姐妹们被一位善良的妈咪买回家中,我们十几个黄色小绒球从此就在这里安了家,妈咪每天都给我们准备可口的吃食,把我们吃得是又肥又壮。
时间在慢慢过去,我们也在一天天的长大。秋去冬来,我们换上了厚厚的花衣裳,远远看去,就像一群忘忧的孩子等待着过年。
冰雪消融,啊!春天来了!我们高兴地走在松软的土地上,争抢着土里拱出来的那些不甘寂寞的小虫儿,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呀!
就在我们的嬉戏中,噩运悄然降临,灾难在我们不知不觉中向我贴近。
在每年春暖花开、大地复苏的时节,在万物萌发的同时,细菌病毒也在大量滋生繁衍,一场可怕的瘟疫降临了。
先是最小的小花妹妹卧病不起,接下来几天小姐妹们相继病倒。妈咪请来了医生给我们打了针,又分给我们口服的药物。大家都不愿吃,那药也实在是难吃,没有胃口哪能吃得下?只有我傻傻地吃了下去,虽然没有一点力气。
姐妹们一个个地死去。这场瘟疫把我们的团体彻底摧毁,独独留下了我,孤零零地活了下来,也因此得到了妈咪的格外关爱。
(二)
清明时节,当脱下冬装时,这时的我已经出落成了一只丰 满漂亮的芦花鸡了。妈咪每天都在第一时间把我唤出来,抱抱我,然后再去干些别的什么事。
在妈咪的宠爱中,我常想的是:既然妈咪对我这么好,我得知恩图报,于是我鼓足勇气准备下一只蛋来回报妈咪。
提起下蛋,说是容易,做起来还真挺难的,我找了个草窝窝,在里面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把这个蛋生出来。虽然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蛋,但在我看来,我这个处女作品不比制造卫星省力,它寄托了我对妈咪的爱,也体现了我的生存价值。
我跳出草窝窝,回头看了一眼刚生下的蛋,向着妈咪跑去。边跑边喊:“这个大!这个大!……”
妈咪听到后高兴地跑出来,抱起了我向草窝走去。看见鸡蛋,把我亲了亲,说:“我的小花长大了!”然后把我放在地上,拣起鸡蛋回屋去了。
正当我觉得被冷落时,妈咪端出一小瓢米来。我高兴地叫着:“这个大!”妈咪笑着说:“有一点成绩就叫个不停,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啊。”
‘全世界’是啥我不知道,反正我下蛋也不是给它看的,只要妈咪高兴就行。下自己的蛋,让别人说去吧。
(三)
从此,我每天早早爬在窝里,开始我的工作,而我下起蛋来也是接二连三地下个不停,把妈咪乐得逢 人就夸小花如何如何。
渐渐地,我觉得生命中除了生蛋好像还有点啥别的事该做,是啥我说不清,也是真的不知道。直到有一只漂亮的野鸡闯入了我的生活我才突然领悟到生命的精彩。
那是一天上午,我刚生了蛋,在高兴地叫着“这个大”。忽然,听到几声陌生的叫声,洪亮却难听。
我大声叫着,让它别再叫了。也许是语言不通,也许是它没听见,或者是它根本就不怕我,竟带着难听的叫声向我靠近。
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急忙躲进草窝,不再吭声静待事变。
突然,一只美丽的大鸟闯入视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还有这么漂亮的物种,也许是我孤陋寡闻吧。反正一下子就把我看呆了,我为它的美丽而倾倒、为它的到来而骄傲、为它的接近而自豪。
它抖了抖通体靓丽的羽毛,昂头叫了两声,又自然地伸出一只翅膀拍了拍我的后背。那轻柔的程度就和妈咪的抚摸差不多。我习惯性地闭上双眼享受着它的爱 抚。我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漂亮的‘愣头青’。
(四)
我俩相依相随、翩翩起舞。哇!!!它竟然能够飞那么高!飞天的舞姿太美了。我也跟着拍拍翅膀,可惜平时没有基础,离地也就一尺多高。唉!看来我也只能望飞兴叹了。
它看到我沮丧的神情,落到地面,又用翅膀拍拍我,意思好象是说:别难过,有我呢。
太阳就在我们的嬉戏中慢慢从天空划过,天渐渐地黑了。我真担心它会离我而去,低下平时高傲的头 ,低声下气地叫着:“哥哥,哥哥。”
它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健步向草窝走去。
漂亮的哥哥,你终于明白了我的情怀。我高兴得快要蹦起来了,三步并做两步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了,我俩恩爱地靠在一起。哥哥用它尖尖的喙为我梳理着羽毛。这是什么?这就是爱吗?虽然我还不太懂什么叫爱,可是我深深地体会到生命的真谛,我的生活因为有了它而精彩。
风儿轻吹,蛙儿齐唱,我的爱就在我的身旁。月上柳梢,蝉低语,我要找的爱就是漂亮的你……
突然,有脚步声惊动了警觉的它,我懒懒地告诉它:“别怕哥哥,那是妈咪。” 它好像又听不懂我说的话,快步走出草窝。
这时我听到妈咪的声音:“小心点,别让野鸡跑了。”
(五)
“野鸡怎么会和家鸡呆在一起,不可思议。”是后院柱子的声音。
“嘘--,慢点。”
妈咪咋这样呢?半夜三更的像周扒皮一样偷偷摸摸的,我的靓哥哥哪地方错了,非要抓住它?它又不能生蛋?
这时的野鸡已经走出两米多远了,虽然我们都是‘夜盲症’,但我能感觉到它的离去。
“哥哥!哥哥!”没有回应。
一只大手抓住了我娇嫩的身体,真疼!
“嗨!嗨!柱子,抓错了。”妈咪对柱子叫着。
接着两双手在草窝里摸了又摸,直到认为一无所获时, 妈咪叹了口气:“唉,白瞎一只小野鸡,眼看到手了,咋就没了呢?”
“到底有没有哇?”柱子摁亮手电筒四处照了照。
“我亲眼看到它和小花玩,又一起进了窝,还能错吗?”妈咪辩解着和柱子走了。
望着远去的手电光,我大声地叫着:“哥哥!哥哥!!”是对哥哥的呼唤,又是对妈咪的抗议。
就这样叫到天亮,可是那只野鸡哥哥再也没有出现。它一定和我一样伤透了心。
妈咪呀,我知道你是爱我的。爱我的同时为什么就不考虑我的感受呢?这也许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真爱吧。
妈咪看着我呆滞的神情,安慰我说:“花,那是野鸡,和你不是同类,它不会和你长厢厮守的……”
我无语,也无意辩解,我的感情在人的眼里是一文不值。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只鸡,一只会生蛋的鸡。
(六)
即然人类不能尊重我的爱情,这地方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要离开这里!我要找哥哥!”这样想着我跳出草窝,向野鸡哥哥消失的方向寻去。
穿荆棘,过树林,大约走出半里多路程,累得我实在走不动了,就找个乱草团伏了下来。也许是悲伤过度的原因,今天的蛋到现在还没下呢。于是我干脆闭目养神,静心下蛋。
蛋生出来了,难题同时也出来了——如果要继续找哥哥,新下的蛋该怎么办?这可是我和野鸡哥哥爱的结晶啊,怎能不管呢?
我用喙触了触蛋,它只是懒懒地滚了滚,我茫然无措。
“哥哥,哥哥!”我现在后悔当初的不辞而别,冒然出走了。这一次的荒山野岭让我着实领略了什么是孤苦零丁。谁能来帮我呢?我急得低泣起来。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一弯新月挂在树梢,投下丝丝微弱光线;枝叶间的几点星光象贪婪的眼睛闪烁不定;随风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让我毛发直竖头皮发炸;远处的犬吠今天听起来反到格外亲切。
“嘎!”“嘎!”什么鸟叫?吓得我眼前赶紧闭上眼(本来就什么也看不见),紧紧伏在蛋上大气不敢出苦熬长夜,心想,是不是我的末日到了?
(七)
黎明时分,悉悉索索的骚动向我靠近。凭直觉知道是老鼠在做怪,因为在妈咪家时它们就经常光顾我的食槽,让我不能安心吃饭。
“现在它们来干什么呢?”朦胧中看见老鼠们在向我逼近。
我虽然任性,但天生胆小,看见它们吓得我连忙跳起来。
老鼠们看见攻击不成,就把目标转向了鸡蛋。我急得大叫起来,但却于事无补,几只老鼠忙乱地搬运我的蛋。
我亦步亦踌的跟在它们后面,叫声惊动了森林里所有的动物,一只鹰的出现吓得我伏于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鹰带着一只老鼠飞走了,那只蛋孤零零地躺着,惊恐之余我还是没有勇气靠近。
这时,一条长长的花绳子样东西爬了过来。“那是什么?”我平生没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暂且就叫它‘长虫’吧。
只见它靠近鸡蛋,用纤细的舌头舔了舔,又用嘴吻了吻。那“亲切”的样子让我放松了戒备,但还是没敢出去 。
长虫也许是真的喜欢这只蛋,张开口把蛋含在嘴里。
我认为这只蛋终于安全了。
长虫缓慢地吞下鸡蛋,又大着肚子缓慢地离开。
我望着远去的长虫,虽然不舍但心里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毕竟我的蛋有了一个“安全”的环境。
(八)
天渐渐地亮了,我试着想走出森林,可是我根本辨不清来时的路。
“喔~喔~喔~”远处一声雄鸡报晓让我为之一振,原来在附近有我们的同类!我扇动双翅飞快地循着声音跑去。
遇见花,不看;遇荆棘,不管;小动物,我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找到同类。
但事情没有想像的那样简单,我一连翻过两座山,也没有看见我要找的同类。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就伏在地上喘息着。
静卧一会,才感觉有点饿了,看来今天的蛋是生不出来了。我向四周望望,见前面不远有一条小河,里面浮着几只鸟。我往前走了走,见水鸟没有敌意,就大胆向前,美美地喝了一口水。
忽然,一条小鱼在水鸟的追逐下,慌不择路竟跳到我的脚下。天降食物我岂能放过,一下啄在口中。这可是我第一次尝到的美味,我意味悠长的咽了下去。
追鱼的水鸟到我面前礼貌地点着头,这时我才发现,它们的头是长长的,喙是扁扁的,毛是亮亮的,最有趣的是脚趾不是分开的,“嗄嘎嘎”,连叫声都是象鸭子一样,我就叫它们野鸭子吧。
它们礼貌地打着招呼,向我靠近。我并不认识它们,向后退了两步。它们向前撵了几步,见我无心亲近,又都自顾自的抓鱼去了。
就这样,不时跳上岸的小鱼就成了我的腹中美餐。在这里我竟然忘记了找家,真的象是书上写的叫‘乐不思蜀’感觉。
(九)
太阳偏西了,野鸭子们拍拍翅膀飞走了,给平静的湖面刻下一环环波纹。四周一片可怕的寂静,湖边又剩下孤单的我。
今天的美餐让我增添了精神,同时感觉身体灵巧了很多。我也展展翅膀,咦?身体竟能飞离地面了! 助跑几步,轻展双翅,飞到了一棵矮小的树枝上,准备过夜。这样可比在地面安全多了,起码没有老鼠的骚扰。
白月光被高大的枝叶剪得零零碎碎,深邃的夜色在我的眼里永远是那么阴森,我静静的蹲在树上一动不动。
不知名的小虫在悠闲的吟唱,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点生气。水塘的蛙叫几声,引出大片合鸣,让我感到森林的夜并不寂寞。 夜莺的啼唱,此起彼伏,好像在开赛歌会。一声猫头鹰的鬼叫,让森林又回复了寂静。
长夜难捱,在战战兢兢的恐惧中,又渡过了一个黑夜。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从树上跳下来,到水边去看看那些野鸭子来没来,我还等着美餐呢!
(十)
双脚刚刚落地,就见打远处跑来一条狗。既然有狗,就该有人吧?我现在很想回到人的身边,因为那样让我有安全感。
且慢!它像狗但不会是狗,尖削的嘴巴透出了奸诈;单薄的身躯带着轻浮。心机飞转,我判定它决不是忠实的狗!是什么不管它,先走为上吧。于是,我又飞向了一个更高的树枝上。
来的是传说中专干坏事儿的狐狸。看着它急得直打转转,高高在上的我感悟到多掌握一样技能的重要性。
狐狸在树下转悠着,也许会想:也没见过小鸡儿能飞这么高啊!可惜了到嘴的肉,飞了。最后,它依依不舍的抬头看看,无奈的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狐狸,我扇动双翅飞到地面。树林里的寂静被一些不知名的小鸟给打破了,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我踩着松软的树叶,寻觅着早起的虫子充饥。行走间,有一个新的发现:只见一条花长虫在向一只青蛙悄然靠近。
咦?它要干嘛?难道花长虫除了喜欢我的蛋,还喜欢青蛙?我好奇的等着它们接近的一刻。
(十一)
青蛙一点没感觉到环境的变化,仍然在无忧无虑地叫着“呱”、“呱”、“呱”……
突然,长虫一个飞跃咬住了青蛙的后腿。“呱!”青蛙拼力挣扎。
“啊!”我大惊,看着花花绿绿的长虫竟是个凶恶的家伙,这么说我的蛋也一定是被它吃了。愤怒之下,我飞身上前,猛力地啄它。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长虫猝不及防,松开青蛙跑掉了。
一次勇敢的出手,救下了青蛙,我得意地踱着碎步,向未知的森林边缘走去。
渐行渐远,我不知身在何处。走在松软的落叶上,心也在微微的颤动。想想离开妈咪已经三天了,这样乱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哪里才是回家的路?我想妈咪了。
(尾声)
行走间,听见几声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叫声,听声音是该是从另一道山梁上传来的。这么熟悉,是哥哥!
此时听到哥哥的声音,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见到哥哥,再给哥哥再生一个蛋。事不宜迟,得马上赶过去,野鸡哥哥跑的太快,何况它还会飞。
“哥哥!哥哥大!”回应了两声,向哥哥的方向我飞奔过去。疾行中,猛然看见一只小鸡崽儿扎着小膀儿向草丛里钻。很明显,是被我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
我可不是有意的,但小鸡崽儿的妈妈不干了——只见一只母野鸡飞快来到我的面前,充满敌意地“嘎嘎”叫着。
我不想打架,也没那时间,就想绕过去继续走我的路。
“嘎!”母野鸡飞过来挡住了我的路。
“为什么?”我和它语言障碍,无法沟通,目光落到它身后。见草丛里躲藏着一群小鸡崽儿。
没看见愣头青哥哥,却遇到母野鸡和一群小鸡崽儿,也许它们都是愣头青哥哥的家人吧……
我茫然, 退后几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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