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夹黑

作者: 云淡风轻之蓝 | 来源:发表于2019-04-11 17:04 被阅读39次

    日有所思,夜未必有所梦。

                                    ——题记

                        白1

    东北的四月初,瓦蓝的大晴天,阳光温暖而明艳。金黄的迎春花肆无忌惮的拥挤在没有绿叶的枝头,向几只初醒的蝴蝶炫耀它们的妖媚。

    街上,换了春装的女孩儿,在商场的玻璃窗前旋转她们一步裙下修长的美腿。

    那一天,正午,我和几个从食堂回来的漂亮女护士在门诊楼前的台阶上谈论江南的桂花糕。远远的,一个阿姨在叫我。我转身回办公室的一刹那,似乎,在某个正微笑着的女护士脸上,看到了一丝失落。但是,我的故事里不写暧昧的情节,总有人说我够冷峻,其实,我意想里的春天还没有来!

                        黑1

    很多时候,我习惯记忆一些与某时间点有关的环境因素。可是,你们知道的,真的不是你够留心就一定会把诸如颜色,味道,音质,触觉等等,看似很具象的东西都能够清晰表达的!所以,我只说情节,也是一种无奈的风格。

    我和她并肩走在村里的土路上,可能是要去我老姨家,因为我心里想的是,老姨家园子里的发芽葱该长到第三片叶子了,而我要掐第二片叶子,不用洗,直接抹大酱,和小香菜一起卷在干豆腐里吃!哇!那才是纯正的家乡味道!

    她扭头看我的时候,没有任何表情,高跟鞋踩在黑土路上,也没有什么声响。我一度在猜测她的想法,却没有答案。

    我说,你不喜欢这原生态的山水和散养的牛羊吗?

    她不说话,径自向前,我心想:你第一次来我们村,莫非能找到我老姨家?是凭着她家房顶的炊烟吗?

                        白2

    我回办公室还没落座呢,身后的阿姨就急急的帮我把门关上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色的百元钞,叠一下,要往我白大褂的口袋里塞。

    我忙用手挡住,心想:这大褂的口袋不是装钱的!我做医生的第一天,就警告过自己:绝不能玷污了这么洁白的大褂!

    阿姨说,我刚才回家,照镜子看了下你上午给我补的牙,发现这个犬齿挨牙花子那部位你也给我补上了,可是你没说,也没收费,我怎么能占便宜呢?这点儿钱,我也不去窗口交了,你收下吧!

    我笑笑,阿姨,我是发现您的三号牙有个楔状缺损的,不是很严重,就顺带着给做了,用不了多少材料和功夫,就没和您说。您看干嘛这么认真呢?

    哎!偷着做好事,是不是可怜我老婆子?

    不是,不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孩子,你是举手之劳,但是,补牙材料的确挂在我齿上,下不去了!我不表示一下,心里过不去呢!

    哈哈!我朗笑。阿姨,你够幽默啊!

    她拧了下眉,孩子,跟你说,我不幽默,更没有像你这样痛痛快快的笑过。说真话,我好像都忘了笑是怎么回事了?

    嗯?我心一沉。

                          黑2

    一个女孩儿生气的时候,可能你真的猜不透是什么原因。

    我也不明白,我妹妹的运动鞋她为啥不穿,非把她的高跟鞋绑在脚上不脱下来。农村的土道,不说出去就落一层灰尘,就是坑坑包包的崴了脚,咋办?

    可是,我不能跟她吵,我爸妈会以为我们关系不好的,会担心我们分手。本来,我爸妈不同意我把媳妇领回农村,说,条件不好,怕她受委屈。

    可是我想:你都嫁给我了,不就要同我一起经历所有吗?若是我生活过的农村你也呆不下去,那以后怎么经历可能遇到的更大坎坷呢?

    我坚持回农村陪我妈过六十大寿,她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看我沉了脸,两天没和她说话,才勉强同意了。

    说实话,我还真不想让她回去,但是,我想到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看我没带媳妇回去,会有议论的。虽然,我可能呆两天就走了,也不在意他们的非议,可是,我爸妈不得要脸面吗?他们在村里也是好脸的人啊!

    呕,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个事儿,昨天下午回村的时候,我让出租车停在村东小桥那儿就下车了。我和她是提着大包小裹步行进村的,我不想让村里人看见我打车到家门口,那样有点招摇。我爸提醒过我,你回村里一定要低调,别太嘚瑟了,谁不知道你小时候大鼻子咧泄的样子?

    她就一路嘟囔个没完,埋怨我步行的辛苦。我已经把沉的东西尽量自己提了,她还墨迹个不停,我是强忍住没发火的!心里已经骂她清朝做过官的近亲了!

    是的,我常说她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要是你足够坚持,干嘛找我个从农村出来的土包子?你嫁到市长家享福去啊?!哼!别跟我装什么高贵?

    但是,有些解气的话,只能想想不能说。用我妈说话说,还得谢谢人家肯下嫁你个农村人呢!我呸!要不是你比我老家东院儿的二丫长的白净和苗条,我会娶了你?

    哎!我很多年没有再遇到东院儿的二丫了,听妈说,她嫁到福建的海边儿去了。可是,她在那个看露天电影回来路上给我的初吻,我一直不能忘记,唇上似乎还留着她那晚啃过烧苞米的烟火味儿……

    好了,不说那些没用的事儿了。眼前的问题是,怎么哄她和我去老姨家“认个门儿”!其实,她去不去有啥意义呢?只是妈说,不能驳了你姨的美意啊?人家可是杀了一只下蛋的鸡的!

    当然,我也是用这个绝美味儿的大锅炖来诱惑她同意的!不然,她就蜷在我妈的炕头儿上,不下来。

    其实,是我更想吃小鸡炖蘑菇。我知道老姨夫的手艺可是真好的!在村里的红白事儿,都是他上灶儿。我想想,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此时,看着她摇动的浑圆的屁股,我忽然觉得不那么性感了。我甚至觉得她穿件宽大的裙子更好。

    我有那么一刻,真怕她她放个屁把裤裆蹦开线,那可就成了村里最大的笑话了。

    我紧走两步,到她前面去,我不想看到她雪白的屁股炸裂在眼前。

    她似乎让我慢点儿,我装作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白3

    我有半月没有写小说了,邮箱里的催稿信也不好意思回复。

    阿姨说她没开心笑过的话,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说,阿姨,说说你的故事。我改编到我的小说里。

    阿姨透过玻璃窗,也不知道是看一眼街上的车流还是没有泛绿的杨树枝儿。默默地说,我这一生的故事三天也说不完,太沉重也太波折,但是我能扛!先放一放。说我外女的事吧,它的事,已经让我看心理医生了!不然,我躲不过自己的谴责和懊悔!

    她把握拳的手举到我眼前,展开,手心真的有汗珠儿。

    孩子,你体会到心缩成一团,每块骨头都在跳的感觉吗?

    我摇头!

    哎!一想到我外女的事儿,我就是那个不能自己的感觉,好像做梦跳崖魇着了那样!很痛苦很痛苦……

    阿姨,要不,你别说了!

    不,还是让我说吧!我又看到我外女死在我怀里的眼神了!她那么无助,那么渴望,那么不舍,那么无奈……

    你看啊!她还不到四十岁,她瘦小的苍白的脸,她修长的眉毛,她弯弯的长睫毛,还有她左嘴角的酒窝……

    她眼里的刚毅还在,她是想把生活的缆绳抓在自己手里的,可是,她的肩膀太单薄了,她拉不动那么沉的船啊!拉不动啊……

    想想,很多事儿,都怨我!是我没有给她好的意见,也没替她做好决定。是我害死了外女,是我,是我……

    她从我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没有擦泪,没有泪!她把纸揉碎,然后再捏合。

    我不说话,我觉得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对她的打扰,我让她自己说下去——

    她接着说,我这外女呢,和我关系特殊,原因是我和她妈妈的感情也特殊,她妈妈是我后妈和她前夫的孩子,大我十三岁。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也就是一九六六年年末。我爸爸因为历史原因不幸去世。是我这个姐姐抚养我长大,在我心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更像妈妈!是的,我也把她当妈妈一样看。

    后来,我也把姐姐的孩子,就是我这个外女儿当亲女儿看,我也不是一定要报恩,就是觉得爱要传承,要像一条河流,而不是一个堰塞湖。

    外女儿或许是被我宠坏了,她有点任性,不听她妈妈的话,可是,我又那样纵容她的小脾气。最后,她妈妈不同意的早恋在我这里得到了鼓励,结果呢?是个悲剧!悲剧啊……

    她们俩双双辍学,过早的进入社会,再加上男孩儿不思进取,生活过的一塌糊涂。哎!这么多年,我那外女儿啊,没享过什么福。

    吃糠咽菜也就罢了,偏偏那男孩儿还染上了赌博,入不敷出,就去偷抢,几次入狱,出来进,出来进的耻辱哪个女人忍的了呢?可是,为了孩子,我又劝她不要离婚。

    不要离婚,是把更多的苦难堆积啊!我那外女终于抑郁成疾,不到四十岁,肝癌晚期。

    她是死在我怀里的!我是看着她没有闭上眼的!她有太多的事没有完成,她闭不上眼啊!

    她在怨我,怨我纵容她早恋,怨我不让她离婚……

    我真傻!傻到看不懂她内心的苦,傻到不能给她另一片天空……

    她扭头,看窗外的天空——晴朗而幽远!

                          黑3

    不管怎么说,我也在乡下呆过二十来年,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半个城里人。可是,我觉得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村人。有点土气,是因为喜欢土里的气味儿!

    往山坡上走一半的时候,路过两间小土房。也有人叫草房,无非是房顶批了稻草的,四面房墙还是用土坯磊的。这个土房是我出生的地方,直到五岁的时候才搬到后趟房的。

    后来,这个土房卖给了队里的会计家,再后来他又卖给了一个瘸子。那个瘸子没人愿意嫁给他,他就天天往一个外出跑活儿的木匠家里钻。后来,拉了那个木匠的老婆来过活儿。而那个木匠早在县城里又有了新家。

    我不关心瘸子和木匠啥的,和我无关!我就是还对那个没倒塌的两家土房怀有幻想——我总觉得我扣着富农帽子的姥爷会在房东头墙跟底下埋着装满金条的坛子。

    所以,我总想溜到那破院子看看。说是找寻童年的回忆,不如说是看看有没有露出土层的坛子。

    瘸子不在家。他拐来的木匠老婆已经老到掉了门牙。她还认得我是四姥爷的外孙。对的,那些村里的老人,还管我姥爷叫四老爷。

    可是,我不爱搭理木匠的老婆,我只所以不管她叫瘸子老婆是我心里一直以为瘸子不配做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木匠老婆说,四姥爷的外孙儿就是精神,还扎领带呢!

    我故意气她,说,三婶子,去你家园子摘个黄瓜啊?

    我偷眼看她,脸都红了,三婶子是她做木匠老婆时候我对她的称呼。

    她跟了瘸子十几年了,按村邻我该叫她老嫂的!可是我偏叫她三婶子。她心里或许也会难过一下吧?

    似乎,就是要她难过一下才是我的本意。虽然,她是谁的老婆不关我一毛钱的事儿!后来,我回忆一下,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的!逗一个那么老的女人有什么乐趣呢?!

                        白4

    我看到阿姨呼吸有些急促,或许,此时她的血压也在升高吧?

    我倒了杯水给她,她望着我,眼里似乎有了点儿暖意。

    她突然问我,你说生活是不是一杆公平的秤?你在左边放上了努力,右面就收获了幸福?

    我想都没想就告诉她,生活不是很公平的啊!有人天生就比你富贵一百倍!但是,贫穷也不代表不幸福!幸福是一种感觉。很多时候,和物质无关。

    哎!孩子,你太理想化了!可能你经历的精神折磨很少,你还不懂得有些和物质无关的苦恼更让人难以消受。

    我和你说一个事实,我外女的儿子上初一,她是小六(小学六年级)通过奥数班,直拔到师大附中的贯通班(不用中考)的!那是全省最好的中学,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北大,清华。可是,她把所有的精力和财力都投入到孩子身上的时候,她自己却处于生活的重压之下,压的没有自我,没有娱乐,没有色彩……而我,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身在苦海,无力帮她摆脱。

    阿姨,我给你提两点:一,家长关心孩子的未来天经地义。可是,家长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尤其自己未完成的愿望强加给孩子!孩子没有义务完成家长考不上北大的心愿。二,家长不是为了孩子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首先是家长活好了,才能帮助孩子活出自己想要的未来,我们不能永远上一代为下一代活着吧?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是不是没一代都没活好呢?

    阿姨沉默了,她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还没有正确的答案。

                          黑4

    等我在瘸子家园子里摘了一根黄瓜,没有洗就塞嘴里嚼起来的时候,她站在矮墙外面抻长了脖子,冲我喊: 喂!你不怕农药,药死你啊?

    我嗤笑她:你懂个屁,这玩意不是菜农大棚里扣的,洗了就变味儿了。

    她训我: 你个老土!

    我本想回骂她几句,可是,我满视野里真的都是土啊!还有什么可反驳的呢?再说,我没觉得“土”不好啊!

    木匠老婆,好像没见过城里人似的惊呼: 波子,这是你城里领回来的媳妇吧?真是漂亮呢!乖乖,这小细条管儿,妖着呢!

    她缺着门牙,说话直跑风。我媳妇听了也憋不住乐。扭头对木匠老婆说,阿姨,我是不是你们村,最漂亮的媳妇?

    木匠老婆可能没听过人叫她阿姨,高兴的嘴丫子咧到了耳朵后。她说,姑娘,你真是仙女呢!

    我媳妇美的鼻子泡都要出来了吧,还凑近了和木匠老婆拉家常。

    我是趁机想去她家房东头儿看看的。就装作找厕所的样子,跳过院墙,猫腰向房东墙那面去了。

    那里搭了个鸡窝,可能鸭子和大鹅也一起装了,反正挺大的一个偏厦子。

    我瞄了一眼,没有什么装金条的坛子要漏出地面的样子,反倒是一层鸡粪臭气熏天呢!

    就在我要失望的逃走那一刻,忽然在堆了稻草的墙角看到一片灰褐色的瓷片。我走过去,扒开有点发霉的乱草,提起一个硕大粗笨的夜壶。这东西我依稀有点印象,是我姥爷用过的,后来摔坏了壶把儿,是我爸用铁丝缠出来一个把手,虽然很难看,但是可以用。

    这东西一定是丢在这儿很久了。夜壶里一半是灰土一半是树叶子杂草什么的,甚至还有难闻的土腥味。

    我忽然记起十岁时姥爷去世那天,姥姥告诉我的话,你姥爷的那个夜壶你留意找一下,会值点儿钱。

    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夜壶和钱有什么关系,但是,我那时候已经学会写日记了,这句话是记在我的第一本日记的第三十六页第七行上的!后来,我多次回看过,已经记在心里了!

    现在,这个夜壶抓在手里的时候,我觉得有点沉,可是,喜悦已经慢慢盛大到心里有了火苗。

    哈哈!怎么形容?天上掉馅饼?

    或许吧!

                      白5

    阿姨起身要走了,她眉宇间的疙瘩似乎有了些舒展。

    可是,她没走,她只是把手心里的碎纸屑丢到垃圾桶里。

    反身,她盯住我的眼睛问:有一天,我外女儿的孩子长大了,我是不是要告诉他,是他爸爸不挣气,才把他妈妈气出癌症的!要不,能这么早就走了吗?我外女还没看到她孩子考上好大学呢?

    我很震惊!人不能偏激到这种程度吧?难道非要在一对父子间人为的加上一缕仇恨吗?

    我问:阿姨,你不能用挣钱多少来衡量一个父亲的称职与否吧?

    父亲是一个角色,只要他对家庭是尽了责任的!他挣两千和挣两万有什么区别吗?如果家庭成员要求一个父亲一定要挣多少钱,来决定他的家庭角色,是合理的吗?那么,感情算什么?如此,除了世界首富,是不是都不是好父亲了呢?

    阿姨说,那这么好的孩子,将来因为父亲不够有钱,孩子出不了国,是不是毁了孩子的一生?

    我不能忍住激动了,阿姨,我承认,这个孩子够优秀,可是,他偏偏出生在了这么个普通的家庭。他妈妈为了他上名校已经殚精竭虑了,那么,我能不能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要上各种补习班,不给家里支出难以接受的财力,是不是他妈妈也就是你的外女儿不会郁郁寡欢而积劳成疾了?难道只有他不能上普通的高中?将来过普通人的生活?非要用自己的躯体喂活小蜘蛛长大的妈妈,是谁的错?是妈妈伟大还是孩子无情?

    阿姨没想到我会用这种打辩论的句式和她讲话。她完全有点无措了!

    她再次扭头看窗外,窗外天空依然高远和蔚蓝,车流依然滚滚。这世界上很多东西,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改变什么。

    能改变的或许只有自己,和看时间的角度吧!

                        黑5

    我捧着夜壶从小土房的窗前走出来的时候,木匠老婆开始还讥笑我呢:你这孩子,也不嫌臭啊?那能玩啊?

    我不会告诉她这东西该叫古董,估计她也不懂。

    我媳妇瞪大眼睛看着我问,啥东西啊?是用来泡茶的吗?

    还没等我回答,木匠老婆就哈哈大笑,好像她得了某项冠军一样的开心大笑:闺女啊!不懂了吧?那是装尿的玩意儿,还是男人用的!哈哈哈……

    我不理她,走过去拉我媳妇的袖口就走。

    我媳妇立刻抖落了我的手,慌忙说,你脏不脏啊?上一边儿,去别碰我!

    那时候,我竟忘了木匠老婆还在旁边,破口说到,你懂个屁,值好几万呢!

    木匠老婆是把“你不再呆一会儿”的“一会儿”,硬生生给咽回去的,就趿拉着假鞋片子向南院跑去了。

    事实证明,木匠老婆是找瘸子去了。因为,我还没到我妈家呢,瘸子就抄近道拦住我了。

    他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我无路可走,左面是多年雨水冲刷出来的大壕沟,右面是老王家的大院墙。

    出于礼貌,我还是叫了他一声老哥。他可是没和我客气,冷冷的命令,把东西放下!

    我有点生气,但是还是控制了一下情绪: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家的!是我姥爷用过的!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我就知道你在我家房头儿扣出来的!在哪拿的,给我放回哪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村民闻讯过来围观了,他们有人在小声议论什么。

    我可不想和个瘸子纠缠。再说,我从心里是讨厌他的,这家伙小时候还欺负过我呢!后来我长大了,没报复他已经便宜他了!

    我立刻黑了脸,呵斥到,滚一边儿去!

    我迎着他往上走,不想要擦肩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我脖领子。

    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他们可能很久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我还能让一个瘸子薅脖领子不动手吗?不符合东北人的性格!

    我一侧身,把夜壶递给身后跟上来的媳妇,说,你先回去。

    等她接过夜壶,我的手腾出来的时候,火气也跟着高了起来。

    我反手也抓了瘸子的脖领子,双膀一较力,腿底下一下拌儿,本想摔他个仰八叉。可是,我错误的估计了瘸子的能力,一个人身体某一部分有缺陷,一定会用另一部分补充。没想到瘸子有出奇的臂力。我没甩动他,反而被他抽冷子给摔了个狗啃泥。

    我疼的呲牙咧嘴,说实话,我也没打过架啊!要不是因为他是个瘸子,我也得掂量一下胜负啊!

    还没等我爬起来呢,瘸子直向我媳妇扑了过去。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撕吧不过,用上了她在校排球队里练过的功夫,把夜壶抛起来,划过一道弧线,越过瘸子的头顶,正好落到我手里。

    可是,瘸子却收脚不住,一下子把我媳妇推下了大壕沟。

    我耳边划过一声惨叫,那是我不会忘记的声音。

                        白6

    有人敲门,我喊“进”!

    是的,我要做常规的工作了。我本职工作是牙医,是看牙的,不是看心理的,也不是写小说的。

    别扯淡!

    阿姨收起她的手包,摆摆手,只能和我说“再见”了!

    我说:“在另一个地方见?比如酒桌或者茶馆,不希望在这儿见!”

    她停顿一下,点头儿,突然笑了,我看到了八颗牙齿,挺白!

                          黑6

    小山村突然安静下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找一些东西,比如壕沟里我媳妇的高跟鞋,比如瘸子的领口,比如还没有碎掉的夜壶,比如围观人群里的邻居,比如我老姨家屋顶的炊烟……

    可是,我什么也没找到。

    似乎有一道微光,在远处,越来越亮……

    白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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