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到站“人间地狱”，换乘“功德圆满”站者请下车

      说起来，我还没有白发苍苍呢，倒是经常想问题的时候老气横秋，比如偶尔我会回忆起，别人因果报应的一生。

      你能想到什么样的因果报应？不忠不孝不义？伤天害理是非不分？邪恶歹毒贪婪荒淫？......小时候我常听的才不是这个，最常听的是“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

      原本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明明社会的现实就是，越软弱越受欺，越老实越被骗，越猖狂别人越畏惧，越没底线别人越吃亏。没有手腕的政治家，在连续剧里都活不过三天；不够贪婪的企业家，别说纳斯达克的钟敲不到，连自己家的门都不一定守得住。越是金字塔顶端的人，人格越是复杂，功过越难评论，连老天爷都要算半天的事，很难被纳入统计范围之内。

      我说的不过是我见识过的普通人，就是你出门左拐就可能遇到的张三李四。既然是回忆别人的一生，自然是要从过世的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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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我妈是个很心善的人，没想到二十年前去服装厂打个工，尽然结下差点帮前老板养老送终的缘分。90年代时前老板就已无限风光，大城市土著拆迁赔偿，服装生意也极好，那年代已身家几百万，总结三个字：不差钱！我仍记得那时他虽然年逾五十，却极讲究，最爱每天一袭毫无污渍的白衬衫，吃穿住行样样精细又体面。没想到，十几二十年后，他人生最后老弱病衰的几年，租住在200块的简陋屋子里，完全依靠社保和最后一套房的出租，生活治病。也几乎依靠我妈几年无偿的照顾及不间断的资助，晚景好不凄凉。

      要说前老板大奸大恶？非也非也。听闻他对母亲极孝顺，对情人体贴大方，对子女也是宠爱有加。要说他浑身上下最过不去的坎——还是多情。与前妻育有两子，其后与小二十岁的女友生有一女。我仍记得小女孩儿的狂妄精明暴脾气，曾经年长她几岁的我，还被她崭新的皮鞋狠狠的踢，被她无来由的打（看人善被人欺）。大概是父母辈的恩怨情仇，看似温和的他，除开钱，便完全不受子女待见。前妻被他的多情气的出家，小女友用完他的资本人脉，资产颇丰后转嫁他人。临终，无一子女/情人愿意出现在他的病床前。我妈费尽心力，终于女儿来守了一夜，做完亲子鉴定拿到他最后的一套位于市中心的房产后便消失不见；女孩的妈，无奈之下，在他肺癌昏迷的最后，总算是来照料了月余，见证这个将她从一贫如洗的农村姑娘，扶持成优雅富婆的人的离世。

      他的多情，除了成全自己的心思，除了成全别人的飞黄腾达，毫无价值。深爱他的妻子被伤到看破红尘，原本可以被爱的孩子在怨恨中长大，即使收获颇丰的情人，又有多少年是活在别人的白眼下。

      我曾问我妈“你觉得亏了没有”，你看你白白照顾人家几年，临了了你一分钱好处都没有，每一分财产还不是被人家血缘关系的人麻溜的拿走。我妈只说了一句“这有什么，算积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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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多现实，哀求只有在心软的人面前才有效果。他公司名下出去变身大老板的人不计其数，临最无助之时，却只能祈求一个混的最一般最底层的老员工的帮助。曾经风光如他，最落寞时还是端着架子，总爱许下种种好处，生怕我妈像别人一样拒绝帮他。他的心里在计算，我妈心里没算计。他用钱笼络过他的所有情人，到最终不算孤魂野鬼，却还是靠一个没什么瓜葛的人没有算计的善意。不知道他临走的时候，懂了一点他的“算计”没有。

      一定会有人骂我妈傻，因为人们更倾向于看得见的好处，毕竟没钱的滋味更难受，还房贷车贷的时候也无助。那我再说一个例子。

      有一对夫妻，接连生了两个孩子，不想要，于是送人了。后来两口子外出做生意，经济也越来越好，于是生了一个女儿，家庭也算和和美美，衣食无忧。要说两口子性情有大问题也不见得，夫妻还算恩爱，个性还算温和。十多年后，男人突发疾病住院，却被发现有艾滋病（大概是毒品的原因），半个月后去世。纸包不住火，农村人便话也不敢再与这个女人多说半句，不出一月，女人在新修的房子中上吊自尽，遗书交代好后事，可怜女儿在她18岁成年的这一年父母双亡。

      手握存款却丧父丧母的女儿，我想她怎么都无法高兴。无知无畏便罢了，最怕她性情感性，真真是不知道最终她度不度的过这个劫。

      这样真实发生的例子，我所能证明的就远不止这两个。科学的理论，是不能用个案代替统计的。所谓因果论，本来就被纳入在唯心的领域里。然而，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人在做，天在看”是句真理。

      人们只倾向于看到自己缺失的风光，却极难珍视更难获得的善意。我们用人世间的钱权成功来做交易，指望每一样东西都标好价码。

      如果有种标价叫“代价”，有些人惯于蒙骗自己，我想做的，代价为零为负。教练是我，裁判是我，我猖狂，我乐意。

        有多少人性的阴暗面，就有多少现实的诱惑；有多少人失控，就有多少悲剧上演。可悲可叹，每一个社会人，往往伤的不单是自己，还有无法割舍掉的别人。

      愿天堂安好，那里只有一个站，叫“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愿人间月台，看准站下车，别一步下错，毁其一生。

      我们家有一条老狗（由于最初是流浪狗不知道具体年岁，我估计十七八），老得眼瞎耳聋了，还有一个女儿每天陪着它，有我妈每天照料它。有时候我在想，它的狗晚年，真真是好过多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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