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难者离开了这个世界,活下来的人要退到六环以外,还有人无路可退、不得不离开北京。”
——《财经》
“16000平方千米的北京,我没有1平米的容身之处。”
圈圈昨晚给我发了条微信:大力,我要离开北京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一张逐客令有时候比天灾人祸还要让人无能为力。我看到她在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她用了很久的被贴满了小熊的行李箱和一堆袋子放在一起,背景是光秃秃的墙,一本台历写着大大的26。
“来了北京三年,走的时候也就这么些东西。”
她说,我妈给我找了个相亲对象,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年初就要结婚了。
“恭喜”这句话,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又说,隔壁那家羊蝎子店也关了,老板昨天就带着老婆回东北了,走之前给大家做了最后一顿羊蝎子,加了好多辣。
直到这时候我才忍不住想要流泪。
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羊蝎子了。
我和圈圈是去年追星的时候认识的,巧的是,我们认识的地点就在大兴。
五维凤凰的门口,我下了车冷的直哆嗦,旁边窜过来一个女生递给我一双手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圈圈,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圈圈了。
录完节目已经凌晨三点,圈圈带我们去附近一家羊蝎子店吃宵夜,店很小,东西倒挺齐全,老板听说我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又多送了我们几串烤韭菜。
我们当时是住在五维凤凰旁边的快捷酒店,凌晨打不到车,老板说他有车,可以免费送我们回去。
8个人,分了两趟,路上老板跟我们说他这家羊蝎子店开了有十年了,明年打算把女儿接到北京来上小学。
“现在政策好了,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也赚了点钱,我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把父母和女儿都带来北京。”
“我女儿吵吵着想去天安门看升旗仪式,路费太贵了,她今年6岁,还没有来过北京。”
到了酒店下车的时候老板跟我们说,下次再来,他们家的涮毛肚也很好吃。
小七是我另一个朋友,她也在北京,比圈圈幸运的一点是,她找到了新的房子,六环外的一家小旅馆,和另一个姑娘同租了一间标间,两张床,十几平米,包括卫生间,每天要坐1个小时40的地铁去上班。
房租一个月2800。
小旅馆不许养宠物,小七把养了两年的猫送给了朋友,交完房租剩下的一点钱给猫买了十几个鱼罐头,放在太空舱里。
“从此以后,北京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距离发工资还有十天,小七找我借了200块钱,买了一箱袋装泡面,剩下的作为日常开支。
“等发了工资,我就去买口红。”
“生活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至少在零下四度的北京,我不用露宿街头。”
我问她为什么不像圈圈一样回家,小七说,当年我拼了命才考到的北京,就这么回去,我不甘心。
小七家还有个妹妹,每个月6000的工资,要寄四分之一回家。
圈圈买了一张单程的回家的车票,二十多个小时,硬座。
小七留在北京,没有猫,害怕被公司辞退交不起房租,每天拼了命的工作。
羊蝎子店的老板女儿今年七岁了,只在电视上见过天安门的升旗。
王者荣耀打的很厉害的音响师,女朋友不愿意和他回那个小县城,找了个六十多岁带着两个儿子的土豪,结婚了。
摊煎饼的阿姨,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两个人在北京站的前,顶着寒风坐了五个多小时,凌晨上了火车,说再也回不来了。
……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想过得更好一点罢了。
那场大火里去世的人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只希望那些尚有梦想的人,不要在颠沛流离中碌碌无为。
北京不是刚开始的地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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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心情沉重的
董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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