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一夜过去,院里的杏花该尽落了,阴霾几日,蝶蜂未至,风雨先到。
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头顶上飘来一瓣,落在旁边电线杆脚下。大风不知从哪里的哪棵树刮过来的,小小一瓣,只一瓣。我多看了几眼,想要不要捡起来,又觉得没什么意义,环望四周,阳光明亮,街道宽广,并没有一株花树。再走回来,也没有特地去杏林看,既然如此,想想就好了。
三月十四夜,梦见有人卖杏花,并不在街市雨巷,就在院里那排杏花的围墙下。谁知道我在哪儿,那人身旁分明没有别人,我却看见他捧在手里的杏花一朵一朵,连花蕊也看得分明。也没有人说话,我怎么知道是卖杏花?第二天早饭时随手翻了桌边一页书,正是史达祖《夜行船·正月十八日闻卖杏花有感》,“小雨空帘,无人深巷,已早杏花先卖”。我一时心里有些糊涂,是因为前一晚见过才入梦,还是梦带我来了这里……不过不论是怎样,这些小事情微妙的关联与默契让人觉得美极了,是一个人站在这里,轻轻笑出声的美好。
又记起很久以前的一桩固执,总把陈与义的“杏花消息雨声中”说成“杏花消息雨水中”,固执了很久,自己觉得雨水更显清透,其实是因为最初在哪里不经意瞥见,眼误,看成了“雨水”,以后都是自圆其说的试图。
说回来杏花入梦,我梦时今年的杏花还未开,至今方六七日,花事将尽,是谁给我消息呢?还有奇妙的是,昨夜里听着风声醒来,再醒来,已是自梦里,远天边繁星若海,又有流星如雨。杏花消息,古人是雨声里得的,我是梦里得的,不单只花开的消息,还有花落的消息,花落如星雨。忍不住猜一猜,究竟是谁想告诉我呢?
去年我以桃花教人、院墙里高声喊出“杏花”的地方,杏花正好那天我在树底下转了几圈,嫌天色阴沉没有拍照,想等一个天光澄明的好时分……所以等待这个事情真是不好说,等来了空,也是等待的意义。
芥川龙之介说,“为使人生幸福,必须热爱日常琐事。云的光彩,竹的摇曳,雀群的鸣声,行人的脸孔……需从所有日常琐事中体味无上的甘露。问题是,为使人生幸福,热爱琐事之人又必为琐事所苦。为了微妙地享乐,我们又必须微妙地受苦。”
所有事情都会有它天然的平衡。截止目前我还没有发现白杜,但是上周末在二环里一处遇到了山茱萸,“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初见。发在朋友圈,成了很多人的初见。就这样有意无意,就这样期与不期,当冷雨夜时,想一想自己生命里那些花那些妙,微云河汉疏雨梧桐,年年岁岁在,但不是人人都有体会的能力,所以如果拥有芥川龙之介所说的那种幸福,真是幸福。
今日春分。园林正是花天气,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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