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天灯
满满的回忆伴着眼前广场上空红色的天灯,思绪一同飞向缀满繁星的夜空!
小时候,每逢过大年,接先人放鞭炮、穿新衣迎喜神、拜大年挣压岁钱、唱秧歌装新旦,都是儿时最难忘的记忆。然而最令人开心难忘的,还是放天灯!
大年三十晚,先放鞭炮接先人,再烧香摆贡品贴对联。对联是不能提前贴的,否则先人们就请不进门了。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拉家常守年夜,盘算一年的收成和新年的打算,嗑着瓜子,抿着着小酒,玩着纸牌,看着春晚一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
正月初一早晨照例是迎喜神,拜大年。而让人迫不急待的还是放天灯。早饭吃过,全村男女老幼,齐聚西房场里,早有好事的少年们你一角我两角凑足了钱,在村子供销社卖了足够的大白纸,铺在场里麦草垛旁,几个伙伴在大人们指导下七手八脚地尺量、裁纸、涂浆糊,别的小伙伴们早已从家里偷偷端来了几墨水瓶煤油,拿来一束扫把里抽的竹子,有细铁丝、新棉花的自告奋勇奉献。不出半个小时,三五盏天灯白花花的象云朵一样,就在麦场里“一”字排开了,只等我抓把细土试好风向,一声“点火”令下,三五个少年侍弄着一盏天灯,在大人们的指导下,将点火了的天灯烟火瘪得鼓鼓的,等把天灯纸皮上所有的皱纹全瘪平,底圈底下漏出黑烟的时候,几个双手压着底圈的少年齐声喊道:“放!”那一盏盏天灯便一摇一摆地排着队,在所有人的呐喊声中缓缓地随着风向升腾!而另一群少年们,早己随风向朝预判的方向一边仰头看灯,一边不分深沟浅坑、高崖低埂地疯狂追去!
农村放天灯是有讲究的:如果天灯正巧落到谁家院子里,那是不吉利的,除非在原地重新放飞。不论天灯飞得再远,也要把它撵回来,谁第一个撵上,谁就是最少年的,预示着新年吉祥如意,喜事连连,大家会投来钦佩和赞许的目光。有时因放天灯、撵天灯邻村之间发生纠纷大打出手的事也是有的。
那时,我和东保、小峰、旺军几个常常就是撵天灯急先锋。记得一次一口气跑出,几个在众人的吶喊声中,望着天灯跑,穿平地,越山沟,跳山崖,下陡坡,在天灯的引导下,一直越过响河沟,爬上河湾对面的阳坡。喘着大口大口的气,踏着冬季干枯的草皮,汗流满面地一直撵到阳坡村庄下的水泉边,终于撵到了我们的天灯!几个抱着战利品哈哈大笑着一路返回,竟没有丝亳的后悔劲,全是满路的傻乐呀!
其实,放天灯场面最震撼的场面是晚上,而且是正月初三晚上。晚饭后,先人都送出了门,全村人照例聚于老地方,这次是在大人们的参与下,同时放起飞十来盏天灯的情景!请你闲眼想一想:辽远空旷的山村,人山人海的麦场,群情激奋的人们,在星光灿灿或飞雪迷蒙的冬夜,如雷的呐喊声和欢呼声助推着十来盏排列整齐,缓缓升腾的一串天灯,一直升到半空,飞向远方,汇入星际。一盏盏远去的天灯送走了村民的先人,带走了村民思念,托起了村民的梦想!
更小时候,看着天灯升空飞远,我就畅想着会不会一直上天?会不会变成星星?会不会落到月球上?会不会点燃了远处的森林?后来,才明白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一次我们截获了邻村新泉飞过来的一盏天灯,当我和东保抱回到西房场,拉直了灯身仔细看,灯上用毛笔涂得密密麻麻的,眼尖囗快的一位大哥念起来:“天灯冉冉升起,思念带向夜空,茫茫人海何处是我归程?……”听着听着诗的语言,我的心也似乎矇眬起来,觉着这天灯和天灯的主人很不寻常,周围的人也互相们猜测着。从此我更觉得天灯也是一种文化,它还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代表人们的生活状态和梦想追求,所以更喜欢天灯!
自从离开村庄后,己多年没糊过天灯,也没放过天灯,更没撵过天灯。女儿们似乎也没嚷过,可能因我曾给她讲过,天灯是属男孩的,是阳刚的,拼搏的吧。
望着广场低空与电灯、繁星混在一起的红色天灯,看到地下牵着蹒跚小孩欢呼的年轻父母,不知他们小时候有没有糊过、放过、撵过天灯?
2018.7.8
忆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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