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母校

客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着，穿越一条条的隧道，越过一道道的山岭。接近故乡的土地时，一堵长长的斑剥老城墙，靠在公路里边沿着这一带的山岭蜿蜒而去，墙上爬着爬山虎的枝叶。我在车上恍惚困顿间做了一个千年前的梦。仿佛这一带山岭我曾爬过，车一路穿山越岭，巍峨的东狮山已出现在前方了。车上的小孩已欢呼起来了，到柘荣了，到老家了。

故乡永远是一个游子的乡愁。而这乡愁中的一部份就是母校。如果说人生至少有三个家，那第一个家是父母的家，第二个家便是母校，第三个家是现在自己的小家。屈指数来母校匆匆一别已三十余载了。

离校至今只有曾经去过两次，一次是刚出校门不久，不知是何故去过一次好像还有一个同学相陪，见过汪华英老师，正在她宿舍的走廊上。其时，她正在煮午饭，灶台就在走廊上。桌上有一碗白豆腐醮酱油。我们那时在校时也常买一块豆腐拌酱油吃，简单方便的一道菜。她是对我很好的一位老师，是我非常敬爱的老师。

另一次是暑假里和一伙同事去过，当时我正在某公司上班，去那里做广告宣传顺便去走一下，暑假里校园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知了一阵阵的鸣叫，显得更清幽。那次一别又匆匆二十载了，多少次夜里想起母校生活的情景，多么想再见见当年的同学，多么想再去母校走走。那是我人生之初除了老家，生活过最长的地方。

今天趁着五一假期。我打定注意一定要重走一次校园，当我怀着虔诚般的心情踏上那个乡镇的土地时，脚步是轻灵的，生怕吵到了它的安静。顺着那条石阶路而下，问道那条古廊桥，两旁树荫掩映下的古廊桥依旧清幽，只是廊桥已翻新不再是那曾经的破败，然而我却颇憾心情，我想见的是它原先的样子。桥下溪水涧涧，桥头边上那个卖豆腐女人的房子已不知去向，卖豆腐女人的女儿是我的同学，很会读书后来考上研究生，名震乡里一时。

再沿着那条青石铺成的小径往前走，转弯往上有一个小房子一样的木栅，那时是一家小卖部，我刚上中学时，与同学在那里买了汽水喝，里面终曰坐着一位老人，就是店主，靠这点营生过日子。今日再见到这个小屋已人去楼空了。

再往上爬上一条小径便可见我的母校教学楼和宿舍了，由于这些年来乡村里大多数人都拖家带口往城里工作生活了，他们的子女也去城里上学了。只有少数学生在这里上课，偌大的三大座红墙平顶的校舍显得空荡荡的，又是放假期间，所以校园大门紧闭，不能入内，我在门外倘佯良久，观望校园内的一草一木，可已不是当年的草木了，校舍也已翻修变成另一副模样了，只怨自己太晚来了，早几年来还可见到旧时的模样，然事物总是在变化，我也已不是那时的正当同学少年时了。那个曾经少年的我也如旧校舍一样一去不复回了。

校园不能进，我就往校园后面的一大片茶山而去，沿着那条山径拾级而上，漫山遍野的绿茶树，那时这片茶山也是我们的乐园，清晨捧着一本书在茶园里，坐在一块岩石上高声朗读。课间时也到这里玩耍。还记得有一个周末，游老师带我们去山上釆摘山茶花的情景。同学们手里拿着朵朵红艳艳的山茶花，面对着落日的余辉，游老师给我们拍照，那红艳的茶花，红朴朴的笑脸，与夕阳的光辉相映。构成一幅绝美的画面，永远定格在那十八岁的年华里。

今时的我对这校舍既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这片土地上的这个位置曾经是我生活过三年的地方。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士地爱的深沉。

为什么我常思念这地方，因为这里是我人生之初懂憬梦想的一个摇蓝，在这里学习人生中最基本的知识所在，同时也是在这摇蓝里展望过一个美好的未来。这里是我年少时做梦的摇蓝。今天当年的梦想并未实现，而有点落魄的样子来叩见母校，叩见那条石条铺成的小道时，心情是沉重的，生怕它认出我来的惶恐。然而我想它终究是认不出我来的。一路上杨柳依旧笑春风，可已不见当年人了。

然而这地方永远在我心中留着一个重要的位置，那清晨时分茶山上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仿佛又在耳边响声。夜晚教室里同学们伏案做作业的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中。白天校园的喧闹，夜晚校园的静谧，以及宿舍食堂的喧腾情景，不禁又历历浮现出来。

碎碎的脚步走不出回忆的画面，一路上走走停停，边走边回忆。不觉间已走的饥肠辘辘。滑向天边的斜阳告诉我该回去了，此时已是午后3点了。于是便到乡政府旁边的小食店吃了一碗当年爱吃的煮米粉。乘坐回去的中巴车离开了这安静的土地。再见吧母校！

我还是会再来看母校的，或许约上几位同窗好友，也或许还是独自一人而来。虽然巳是物也不是当年的校舍，人也不是当年的人了。可我依然怀念少年时的自己和那段光阴的故事——那条石径，那片茶园，那个校园。那些老师和同学。

2021年5月1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