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家蒙着棉被睡了一上午,醒来时已接近午后,窗外有几棵郁郁葱葱的树,挡住了对面楼的窗户,在一些阳光刺目的夏日午后,我们就在被树遮挡的床前,翻云覆雨,大汗淋漓。我有着某些奇怪的癖好,比如恋足,我喜欢玩弄男人的脚掌,细抚他的脚踝,亲吻,舔舐他的脚趾,每每此刻,我总是兴致勃勃,然而对方却惊诧不已,仿佛遭遇了一个变态。再比如,我有点暴露癖的倾向,我讨厌午后做爱的时候拉着窗帘,那种感觉像是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监狱,相反,我宁愿让刺目的阳光穿透斑驳的树影照射进来,狗叫声,蝉鸣,老妪低喃,我们裸露的身体藏在这几棵树的后面,若隐若现。
午后总是能燃起我的欲望,适合慵懒,放纵,和相爱的人一起躲避噩梦,如果我是夏娃,我会和亚当在午后偷食一颗禁果,随后的事,没人知晓,或许夏娃从此神情恍惚,在某个烈日当空的午后,退化成一只绿色的蛇,身体变得轻盈而透明,随即化成灰末儿,洒落,飘飘荡荡。
于那时候的我不同,大学的时候只有夜晚才会想起这码事,当银色的月亮悬在了上空,我们变像机警的小动物一般,目光炯炯,饶有兴致,抛却考试,作业,上课,此时终于可以像两个大人一样,尽情撕扯在一起,贪婪地亲吻着,吮吸着彼此,没有舒适柔软的床,没有适宜的温度,甚至没有洁净的洗漱用品,我们顾不得体面,就这样提心吊胆又激动不已,在廉价的钟点房里紧紧相拥,用滚烫的口吻和颤抖的低音告诉对方,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还有一些时候,我们相聚甚远,从省的这头,到省的那头,我坐着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从茫茫深夜摇到破晓清晨,穿着白裙子,坐在铺了一地的破报纸上,手上沾满了铅灰,尘土飞扬,天亮了,阳光透过车厢间的厚玻璃,照射进来,灰尘在阳光里产生了丁达尔效应,我苏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靠着车门歪着脖子睡着了。
一夜站票,我就是这样奔赴他的城市。
刚上车的时候,连站立的空间都没有,那时怕手机没电联系不上,也没有其他电子设备,竟然靠着即将见到他的一腔热忱撑过了长夜漫漫的无聊与困倦。火车上竟是年长男人的屁股,我就站在这些下垂扁平的屁股中间,嗅着从嗓子眼儿里散发出的烟臭,感觉自己要被熏成了一快腌肉,我细数着他们盘旋在后脑勺的几根凋零的毛发。不由得感叹,上了岁数又不修边幅的老男人,简直是世上的另一种生物。
我就站在这群可怜的,衰老的生物中间,却心存狂喜地想要奔向他,拥抱他,抚摸那令我朝思暮想的屁股,动人的脸庞,旺盛的毛发,永远不会变老。
随着火车驻站的轰鸣声,我下了车,在人群中找他,他就站在火车站的门口,早已经开好房,我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单纯为了做爱而来,却只觉得快乐。
旅店是距离他家很远的破旧宾馆,我丝毫不在意,甚至不顾车旅劳顿,不顾早饭,便坐在他的单车后面,搂着他的后腰,像是在拍青春电影一样,我们哼着歌,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木,穿过清晨的雾气,奔向目的地,奔向我们的床。
上午9点,尤其是在这种小镇,开房的没有几个,我们的房间就在前台的后面,我却并不担心稍后咿咿呀呀的声音会传出来,传到前台那昏昏欲睡的老女人的耳朵里,我甚至为此感到十分刺激。不出所料,房间果然很破旧,连床都要马上塌掉一样,我随身只携带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而他则干脆连洗面奶都不用,直接用宾馆里干瘪的肥皂,在自己的脸上搓来揉去,再用清水洗净。而我有时更加生猛,跟随他用肥皂洗好脸之后,不涂任何乳液,也不加任何修饰,在那么肆无忌惮的年纪里,岁月却没有在我们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而现在的我,坚决不用皂基类洗面奶,甚至对着产品成分都要研究半天,只觉得好笑。
我们正在兴头之时,一上一下叠在咯吱咯吱的床上,突然传来前台老女人的咳嗽声,惊觉原来外面的声音清清楚楚,这房间里的墙像纸糊的一样,床太小,施展不开,我又不得不紧贴着那面墙,恨不得顷刻间就从床上滚落,墙体轰然倒塌,幻想着我们两个赤裸的人就这样滚到前台老女人面前,该是何等的名场面。不过这当然没有发生,反倒是这声咳嗽随即燃起了我的情致,我们越来越起劲,他捂住我的嘴巴,而我恶作剧般地从嗓子眼里故意发出声音来,窗户外突然吹进了凉凉的风,沁进了我们的身体里,那之后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到疲乏无力,瘫软下来,如春树绕藤,小鸟依人般挂在他的身上,再也不想别的事。
我们在那一瞬间爱上了对方,而这件该死的事永远无法改变。
那天清晨做完后,天色尚早,我们付好了房钱,出门迎接东北天赋异禀的狂风烈日,在飞扬的粉尘和刺鼻的雾霾之中,我们像两个革命时期的战友一样,手拉着手,横冲直撞,落入星星的万花筒,从一颗月亮跃向另一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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