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重读古诗《锦瑟》,让我想起一位已故的高中语文老师。
需要说明的是,题目中的“尖嘴猴腮”只是个纯表象形容词,并不带半点贬损的意思,因为他确实是形容消瘦,加之身材矮小,佝偻着身躯,行走起来步履匆忙还有点微微摇摆的意思,常年着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活脱一副学究小老头形象。而我那点勉强能看懂古诗词作品的古文功底,就是受教于他。
以前说起他我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敬畏也有鄙夷,敬畏他的知识,鄙夷他的人格。
兼因一件事——他的小儿子和我的哥哥是同班同学,当时他任班主任,上学时他小儿子在自己父亲是老师这种强烈的优越感怂恿下,经常欺负同班同学,也包括我哥哥。大部分受欺负的同学可能选择了忍让,而我哥哥选择了反抗。于是矛盾发生了,老师本想保持客观公正,无奈家有悍妻,溺子心甚,逼着他作出了在当时对我哥哥的内心足以造成阴影的某些举措。
对此也许老师是愧疚的,但是为人师表,不愿屈尊认错。赶巧的是后来等我上了高中,他又成了我的老师。他的古文功底深厚,授课时不遗余力,那时时常看见他讲一会儿就拿出手帕擦汗,双手托着讲桌,感觉假使那课桌不存在,他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
他很爱在课堂上叫我回答问题,夸张的一节课就会被叫起来三四次。我回答对时,他不做评价,目光也无鼓励流露,只一个示意坐下的手势即完事。当我回答错时,他则会言辞犀利对我批讽一番。最严重的一次是,一节作文批改课上,他针对我用的一个四字词语几乎批判了大半节课。好在之前他的所作所为,让我早已失去好感,认定他这纯属泄私愤,是毫无师德可言的报复行为,他这样做正常,所以我并未放在心上,他的课我也是挑喜欢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日子就这样在我行我素中迷迷糊糊的过去了。
毕业前夕,一次县里剧院唱晋剧,我们居然很赶巧的又坐在一起看戏。那天他的脸上难得的挂了笑容,显得很激动,一部戏从头到尾给我讲了半天,从剧情讲到各地剧种再讲到杂剧曲牌名等等,内容多的实在回忆不全了。临了他说了一句:“我发现你的语文功底比你哥哥强多了,但是你上课为什么从来不听课,都在做数学题?是太自信了吗?这样不可取,语文需要积累,他的作用在日后会慢慢体现,永远不要忽视语文课,更不要放弃古文知识,高考完如果有机会,告诉我你的语文成绩”。说完老师起身提上小木扎走了,背影依旧那么摇摆却利落。遗憾的是,高考完我只顾放松,早把老师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在那次交流过后,我彻底释然了……。
后来我上大学、读研、参加工作,注意力被填充的不留一丝缝隙,关于老师的消息渐行渐远,只是在同学聚会时偶尔会听几位同学提起,断断续续的画面当时瞬间闪烁,然后就被淹没在喧闹的谈笑声中了。
再后来,听说他因病去世了……怅然若失间仿佛能看见他临走前躺在床上骨瘦如柴的身体。
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头,在我们的青葱岁月里,将他毕生最值得骄傲的财富留给我们这群涉世未深孩子们,几乎未等到桃李成熟后的硕果回馈就悄无声息的走了。而我们却得以用这笔财富肆无忌惮的换取生活中的美好享受。
都说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可叹的是,当时当地那些残缺的灵魂大都不懂的感恩,亦不懂得珍惜,等到灵魂成熟了,一切都显得为时晚矣。现在想起老师,除了言之不尽的感激之情和说什么又都觉得多余的苍白无力之感,还能做些什么呢?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真正是应了这句诗啊!缅怀老师…
那个尖嘴猴腮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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