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头

姑且叫他那个老头吧……

其实我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这样说可能会让人觉得冷血，他是我的外公，上个星期五，12月28日，他离开了…肝癌晚期，很晚很晚才发现，没救了。

查出病因的时候是前年十一月份了，撑了一年，也辛苦了。我觉得这偷来的一年，可能是他最幸福最开心的一段时光吧。在这一年里，他的三个女儿三个儿子，挤破了头的想瓜分他剩下的所有时间，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有必要说一下他的子女，大儿子是个个营户，他有两子一女，都养育成人，有个好的家庭好的工作，可以说他很成功了吧。他距离外公家只有800米，一个街头 一个街尾。二儿子是个跑长途的，有三女一子，日子从以前的拮据慢慢变得小康了，也是很不错了，两个女儿嫁人了，有四个孩子，住在市区，距离三十公里。三儿子是个退伍老兵，分配的工作还算不错，一儿一女，可以说是三兄弟中混的最好的了距离四十公里。大女儿是个家庭主妇，嫁了个老实的庄稼人，生了三个儿子，分别成了家，有六个孙子，也算是熬到头开始享福了距离二十公里。二女儿，也就是我妈，嫁的也不错，我和我哥两个，有两个孙子，距离几百公里。小女儿是个银行柜台嫁给了个列车长，一个儿子，生活 一言难尽，距离四十公里。

这样算下来，六个孩子，十五个孙子，十一个重孙，站在一起64个人，满满一张全家福都拍不下吧。

从来没有同框过，就连最后这次，都缺三少四了，这都是后话了。

老人年轻时候也是苦过来的，好不容易抠抠嗖嗖过了一辈子眼见孙子辈都成家立业了，终于可以享个清福了是吧，不，没停过的，他一直在忙着的吧。孩子成家立业之后，都要忙自己的事业家庭，回家的时间都少了，一年比一年回来的人要少了，他可能是孤独的吧，陪在身边的解决不了回不来的念想。

说回正题，我是他孙子里倒数第五个。也是离他最远的，我们距离几百公里，过年连面都见不到，想想真是惭愧。

我从小是在外公家长大的，五岁前我的童年里都是他不算魁梧的背吧。所以，印象里的他是个一笑就看不见眼睛的小老头，有点怕老婆，除了抽烟喝酒，什么事都是老婆说了算。哈哈，想起来也挺有爱吧，都说他那个年龄的人重男轻女，其实也没有吧。他对我们都一视同仁，只要不打扰他抽烟喝酒都是乖乖仔。再大一点，他就变的又黑又老了，脸上有了抹不平的褶子，不变的是一笑就眯起来的眼睛，看起来很和善，不对你是一直都很和善。

再后来，我们距离拉大。见面的次数从之前的一年两三次变成两三年一次，见一次少一次了吧。他越来越老了，他的孩子孙子越来越忙了，他也越来越孤独了，身边除了老伴，连只猫都没有。就连800米的儿子都忙到没时间见他。

再远一点，记忆就很少了，记忆里的他，一直是那个一笑就看不见眼的小老头，他很爱笑，所以看不见。年纪再大一点，他变得有点不爱动，一把靠椅，伴随他的只有夕阳余晖。

时间再近一点，他被查出肝癌晚期，医生说不用治疗了，让他开心点。我回来了，嗯，离他最远的孙子回来了。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以为是自己贪杯偷喝酒引起的，笑呵呵地告诉我没啥大事你咋有时间回来了呢？我说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一转眼外婆眼里都是泪花了。那时候还是很有精神的，还吵着要喝酒。背着他时，所有人都是沉默的…

后面，他的孩子，几乎每天都缠在他身边，他虽然嘴上说着你们好烦干嘛老不走，但看得出，他是开心的吧。他也有所察觉的了，一下子所有孩子都从之前的好忙变得不忙了，他要过病例的，在后面他瘦了很多，油光满面的小老头变得又黄又瘦，饭也吃不下的时候，他可能也很累吧，病痛折磨他的躯体，还要笑着面对急切的孩子…嗯 很累了。

最后一次视频，他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又黑又瘦，眼睛都睁不开了，透过视频他想给我回应的，不住地点头，那个时候我懂他的累。我不忍心看到这个样子的他，应该挺痛的吧，饭都吃不下了。

知道他去世是在昨天，他去世后两天。

其实没太大感觉了，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他已经80了，就像妈妈说的总是不公平的，辛辛苦苦一辈子眼见孙子辈的人都混得不错了，应该享福了，又查出来这么一个病，真是难受啊 嗯 是很难受了……

他走那天的夕阳肯定很美，就像平常一样。

真是可恶啊，那个老头。他还没享受到本该属于他的幸福生活，四代同堂才刚刚开始啊，他就先走了，又看不到他抠抠嗖嗖给红吧的样子了，也看不到那个弯弯的看不见眼的笑容了……

我想他了，那个老头